山河破碎,巍峨的宫墙外狼烟四起,摇摇欲坠的宫门终于不堪叛军奋勇撞击,轰然倒塌,扬起尘土阵阵,铺在已成败瓦的玉宇琼楼上,把昔日融融光辉遮盖得一干二净。
沉霓站在汉白玉阑干前,远处飘来的尘埃乘着簌簌的雪花落在玉上,也落在她的眼里。
十次了,她见证过皇宫的十次初雪。
这次,或许是最后一次。
骚乱的声音越来越响,看着叛军汹涌而入,为首的人披坚执锐,马蹄踏碎宫道的青砖,凌厉如一道闪电,所到之处皆掀起风尘之变,势如破竹。
两年前,靖王萧鸾在平定西北外族入侵一役后,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领十万精兵北上进军京师,连战皆捷,终于在初雪降临的日子攻入了皇城。
这一天比她猜想的要来得快。
“娘娘,出宫的马车已经备好,再不启程就来不及了。”
沉霓恍若未闻,目光还在那位首领身上。
沉照渡。
真是好久不见。
叁年前,作为征西功臣的他随靖王入宫受赏。彼时他不过束发之年,脸上还有些少年意气,但眼神凌厉不亚于久经战场的将军,修长的身躯在玄色劲装的衬托下格外挺拔。
那时她便觉得这人非池中物,定能替萧翎守好江山。
而结果是她猜对了一半,沉照渡在战场上确实所向披靡,但他却是助靖王谋朝篡位的大功臣。
萧翎谈论政事时从不避忌她,靖王起兵谋反的这两年,每场大战挂帅的几乎都是沉照渡,打得朝廷军节节败退,谁看了不说一句英雄出少年。
可想到那次宫宴后的事,她又觉得是意料之中——也是,哪位忠臣会多次夜半叁更跑到后宫骚扰宠妃。
目送那个骁勇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宫墙后,沉霓踏下玉阶,将手放在倚香臂上:“皇上可到了?”
倚香借着低头掩饰闪烁的目光:“奴婢不知,但皇上身边的黄公公已经到了。”
沉霓应了声,扶着倚香的手走下高台。
她在角楼远眺不过是为了等萧翎,现在他过来了,定然不能再拖延。
靖王的大军昨日便来到了宫门前,萧翎自知结局已定,不再负隅顽抗,要与她一同逃出深宫,隐居山林做对寻常夫妇。
他说自己不是个好皇帝,但想做沉霓的好丈夫,哪怕被世人指点,遗臭万年,也要自私一回。
沉霓的泪落在他掌心,在他温柔的怀抱里应了声好。
走出角楼,简朴的马车就停在阶前。
马儿嗅觉灵敏,飘散的狼烟冲得它们躁动不已,若没有车夫牵着,恐怕已经受惊逃窜。
“皇上呢?可是在马车里?”
见着黄公公,沉霓连忙上前,还未走近便眼尖地看到他藏在袖子里的一抹明黄,眉间的花钿立刻蹙起。
是圣旨。
若皇帝在场,又何须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