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诏狱的人,只有极少数能活着走出来。
这里没有律例可言,一切刑罚依从皇帝的想法,严刑酷刑在这里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都督,请吧。”
沉照渡走进阴暗潮湿的地下牢狱,每一面墙上都挂着恐怖的刑具,地上流淌的仿佛不是水,而是温热的血。
“要打几杖?”
负责用刑的狱卒忐忑道:“陛下说了,先打叁十。如果都督不肯认错,再打叁十。”
沉照渡解开蟒服扔到一旁,俯身趴在长板凳上:“来吧,直接打我六十。”
狱卒大惊:“都督,这、这怎么……”
正一品的武官,蟒服与侯爵加身,而且皇帝不是真的想要沉照渡的命,狱卒怎么敢打六十大杖?
“你打不打?”沉照渡等得不耐烦,“你不打,就换我打你。”
让他认哪门子的错?
他不认为烧掉圣旨是错的,还认为自己烧迟了,就应该在道观的那晚把道观也一起烧了。
沉霓没有说她的“伙伴”是谁,但她曾许诺过他,要带京城最好的糕点给他吃。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还记得承诺,那就够了。
闷棍重重打在他后腰上,又快又狠。或许是心境开阔,这六十下能断骨开肉的痛被他生生扛了下来。
他感觉到血往外流,皮开肉绽的后背仿佛被刺进成千上万根长针,扎得他头晕目眩,连起来的力气也被抽得一干二净,干涸龟裂。
狱卒将他带到整个昭狱最为整洁的囚室,还贴心地在石床上铺一层厚厚的干草和棉絮。
由奢入俭难,沉照渡枕着这些扎人的草,苍白的脸不禁皱起:“打完了还不放我走吗?”
“都督。”他讨好地蹲在沉照渡旁边,为难道,“陛下没有发话,就委屈都督在这里待几天了。不过陛下还是心疼都督的,还遣太医送来上好的金疮药,小的立刻给都督上药。”
“滚。”他眯起眼睛低吼威胁,“全部滚出去,我是你们这些脏手能碰的吗?”
伤口好了,他回侯府还能得到沉霓的悉心照料吗?
虽然沉照渡经常不着家,但怎么说他也是侯府的主心骨,他这一走,侯府上下都笼罩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焦躁。
昭狱禁卫森严,那里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酷刑种类骇人听闻。
沉照渡真的能活着走出诏狱吗?
仲春时节放纸鸢最适合不过,沉霓在后院凉亭前摆了张书案,在树底下抄起《叁官经》。
“叁元拥护,万圣同明,赦罪解厄消灾障功。”一旁伺候研磨的侍女忍不住念出了声音,小声问,“夫人这是为侯爷消灾祈福吗?”
沉霓手一顿,笔尖立刻在纸上晕成一团黑雾。
侍女立刻矮身道歉:“是奴婢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