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要接这君位,我也不必苟延残喘到天长节了。老者继续慢道,字字断续,几十年没怎么晒过太阳,临到跟前,沐日光投壶,也是件妙事。
殿内深寂,半晌无人言。凝神细辨,方闻高木密林外兵马人声震天,混在暖香暗光里传进来,只像多年前午后乍醒听到的戏台子杂音。
嗡嗡绕绕,和光同尘。
这架要打多久。妇人问。
快则傍晚,慢则入夜。老者答。
我以为要打三天三夜。
一把年纪了,还如小女孩蠢稚。老者嗤笑,我自己的兵,可舍不得这般耗,操练操练得了。
再半晌静默。也是外面那姑娘出的主意?
不是。按她的主意,架都不用打。是我改了最后步骤。
所以大部分还是她的主意。你倒信她。
是个不错的孩子。老者仰着脸絮絮说,手脚舒展,仿佛疼痛皆止,有朝一日世道改规则变,这样的姑娘,也堪封侯拜相。
兵马人声与木叶婆娑一般动静。又不知坐了多久,妇人起身,我走了。
你陪了他大半生,接下来的时日还要继续相伴,老者长叹,盯着幽暗殿顶,急什么。最后几个时辰,还不陪我坐着。
你有你的皇后,女儿,满宫家眷。妇人没停,缓步朝门外去,最后几个时辰,和她们说说话吧。
阿慈。
妇人顿住,背影落在门槛明暗交界处,浅黛蓝衣裳与外间浓绿室内红紫都格格不入。
却如少时春夏。
她顿在那里又站了片刻。
终于消失在白昼光阴里。
老者微阖了眼。
倦意袭来,他想睡会儿,诸般念头刚有些归于混沌,忽听见东侧帷幔后起了动静。
脚步声。没有故意放轻,极致的分寸和有序,声声更近,直至跟前。
老者心骂一声费劲,好半天方不情不愿半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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