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自然记得那个雨夜那件事。她还清清楚楚同顾星朗描摹过。
便蓦然想起宁安那日老人说,某个春天的某一刻,燕过留的痕。
也便不自觉笑起来,她掉了一册书,然后呢。
我说,书掉了。
连声姑娘都不叫。不像你作派。
顾星朗极讲礼数,无论对谁,阮雪音同他出门在外已不止一次,印象至深。
喝了酒,虽清醒,到底与素日不同,也就怠慢些。
该是心绪不佳,受流言所扰,也为情所困。她犹记得上官宴曾说,他那时候喝酒,为流言也为纪晚苓。
这般思忖,依旧笑望他,然后呢。
她弯下身捡起来书,并不转头,只轻声说谢谢,撑着伞就这么走了。顾星朗眼中流光有窗外雨意。
她也没什么礼貌。阮雪音但笑,转头望一眼扶梯,走吧。
顾星朗没动。
我那时候就该带你回霁都。
你那时候不会想带我回霁都。
我没见到你。你没让我看见你的脸。
看见了也不会如何,你那时候心有所属。
不必说。
告诉过你的,那日我照例离宫回蓬溪山,钻空子至城中晃荡,不敢招摇。
你那声谢谢,轻得像雨声。窗外细雨声飘进来,怪不得在月华台上第一次听你说话,似曾相识,原来不是第一次。
阮雪音默了半刻,展颜笑,我听你说话不觉似曾相识。可能因为你那时喝了酒。也可能因为年少,声音与现在不同。
很奇怪,这场对话。最欢楼内外皆飘摇,慕容峋和竞庭歌已经上了二楼;淳风忙着在一楼观摩长见识,磨磨蹭蹭往这边来,半只脚已经踏上阶梯,蹬,蹬蹬。
而他们俩裹足不前杵在这无人的楼梯拐角。
鸨母已经走上去十几级,回头见贵人正相谈,并不敢扰。
只有雨声。和多年前就发生了的际遇。
小雪。顾星朗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百转千回,不过是与她静静相对于一扇那年就在落雨的窄窗边。
那晚上官宴出来,问他:谁啊?在锁宁城也能遇见熟人?
没谁。过路的。掉了东西。他答。
记忆从不曾造访。直到今日此刻,故地重游。
阮雪音不知这段后文,而淳风脚步声愈近。不迟的,我不是来了么。她上前半步握住他的手,走吧。
整个锁宁都仿佛只剩落雨声。
以至于午后车轱辘声起格外分明,很远就分明,从凌霄门一路过城道,转弯,再长行,最欢楼距皇宫本不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