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得阮雪音预判提醒,看到屋舍空空、庄稼青青之瞬,她还是在边境微凛的风里呆了有顷。
然后屋内翻找,确定没留下任何可疑物件、信件,又从床底摸出一些书和纸该是顾嘉声还在偷摸读书习字,以檀萦活一日便要争一口气的为母作派,实属寻常。
她拣出一张白纸,阿香在灶下寻得了墨砚,已经干了,足见母子俩离开至少也有一两日。顾淳风又命找水,姑娘们手忙脚乱捧一平勺盛来些许,倒进砚台。
淳风左手将墨汁重搅,右手执笔润笔,终蘸上,飞快写,字迹潦草。
嫂嫂能看懂就行吧。
阮雪音信中嘱,无论是何情形,回信给她;若檀萦母子不在,即往梅周,查看其母家状况。
眼下第一桩已经确认,那么该为第二桩争取时间。
她一笔到底,拈着信纸一角领众人出门上马,极速奔驰,待字迹迎风干透,折好,继续扬手空中。巨大粉影便在下一刻俯冲而下,分明朝着淳风却似一刻未停,就再次消失在了云层间。
姑娘们目瞪口呆,终厘清了早先来信时没瞧清的始末。
那是皇后殿下的,粉羽流金鸟?阿香小声。
顾淳风一门心思已去了梅周,以嗯作答。
十个人方有些明白所谓要务竟是懿旨,更觉振奋,纷纷催马快行。淳风感知到了,沉声问:
从戎一年半、戍边不到半年便遇国战,几经生死,可害怕?
黑云骑三百如今只剩两百不到,关门看是惨烈的,但以整个北境前期损失来计,又算幸运。当然因公主队伍,多少还是在排兵布阵时受了关照,而姑娘们已由几回合痛失队友的巨大悲凉为始,逐渐成长,将每回合失去与道别化作孤勇,愈战愈勇,直至今日。
一直害怕。便听一瘦小黝黑的丫头道,正是昔年霁都校场内语出惊人答中宫者,名唤小花,一边怕,一边越发生了气力杀敌,要活,要胜,真打起来时,也就忘了怕。
小花个子小,骑术却佳,顷刻已驭到了淳风近旁。
女孩子们皆觉此言贴切,有的笑出声,惹淳风也笑,回头望她们一个个身上大小伤、缠着布,动容道:
若能坚持到战胜,活着回去,你们个个都将受赏,会有军衔。咱们的黑云骑,会日渐壮大,成为与禁军四营、边境各大营齐名的祁国精锐!
是!
是!
姑娘们胸中激荡,纷纷应和。夜色便推开黄昏薄暮骤挤下来。
已经驶离边境,大片经战乱和逃亡的北部村野黑压压入眼。荒凉,凄清,只乌鸦夜鸣、间或盘旋尚予了此间些许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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