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不动,望向纪桓。
去吧。不会更坏了。纪桓轻描淡写。
天河隔出南北两岸,若绕行,走到夜半都未必过得去。但这满河嫣红,浮冰似的尸横,叫她一个女子怎么撑筏而渡呢?
老师的死士们个个身手无匹,将筏子弄上岸,送小姐过来,不难吧。却听顾星朗再开口。
片刻后一名随护摇着竿,在水面上左右往复,尽力避开尸横,载着纪晚苓向北岸去。
河水偶尔漫上木筏,浸红纪晚苓的鞋面和裙边。她心头狂跳,胸内腹中一阵翻涌,强压住,拎起裙纱朝彼岸望,试图移开注意力以免呕出来。
河上淡淡升腾的血腥气仍是叫她脸色苍白。
顾星朗就这么远远看着,似有情绪在心,又似空洞一片。
翠色的美人终于穿过炼狱上岸,人有些趔趄,顾星磊没忍住伸手托了托。
周遭人不少,却都隔着些距离。只顾氏兄弟、阮雪音和纪晚苓聚于画卷中央,静默的时间叫天地休止。
我原想,说些失望的话。还是顾星朗开口,很慢,话音毫无冷暖波澜,算了。
纪晚苓以为自己不会因他的任何话和举动,产生情绪起伏,毕竟搁浅太久,且道已不同,尤其顾星磊还回来了。
却被失望和紧随其后的算了二字捶了心,竟然很痛,二十年青梅竹马之谊,竟然不能被轻易抹淡。
臣女,叫君上失望了。好半晌方回,字字涩,以至于听不太分明。
顾星朗不再看她。你先与皇后赔罪吧。你生过害她之心,甚至付诸了行动,但她此刻,没有落井下石。她若还试图劝朕留你们性命,你便更该道歉。
纪晚苓怔了怔,终是双手高抬就要躬身。
顾星朗忽想起阮雪音那些伤在膝盖和小腿外侧。她是怎么伤的?冷不防又问。
纪晚苓又一怔。
是,是女君以名为蛇齿的荆棘铺地,让,让殿下一路跪过去的。
为今日反复准备好的心境,因方才置之死地而生的淡漠,终究因这句话炸了开。
顾星朗想抬头,却不知再如何面对纪晚苓的脸;想回头,阮雪音的脸未入眼已在脑海,那样笑对他说已经好多了,叫他整颗心都抽痛起来。
对皇后赔罪,自有一套礼数,无论以嫔御还是臣女的身份。再开口声已冷透。
纪晚苓即明白,按住心中翻覆,保持着双手高抬,膝一曲跪下去,长身伏地,臣女受贼人挑唆,鬼迷心窍,令殿下凤体受损,罪无可赦!还请殿下念在臣女及时悔悟,与殿下携手进退、逃出生天,网开一面!
顾星朗只是要她赔罪,并没说惩处,所以这句网开一面,为的是其父。
阮雪音确定顾星朗所想,是囚不是杀,也确定他哪怕心痛愤怒,面前这人毕竟是纪晚苓,纵没有少时倾慕,也有二十年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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