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宸仍居重华殿,自五月十五随娘亲入宫,就没再挪动。【1】
后来淳月失踪,纪平也是借着照料幼子之由,频繁出入内宫,方得今日局面。
这句带话原是给顾淳月一个进食的理由,让她为孩子保重自身,听在当事人耳中,却全是胁迫。她不得不开始吃饭,渐渐也想明白了:
若她不打算因局面两难而逃避,或者干脆一死了之,那就得好好活着打不倒人的绝望,终于还是要变之为希望。
能否两全,她要留着命试一试。
映岛在相府最深处,也就是整座府邸中距外街最远的地方。今日她如常在卧房,被盛夏的高树与鸟鸣包围,什么也没听见。
却在绝不会有人来的这个时辰,听见了叩窗声。
她警惕站起,迅速移去窗下。
大嫂。
纪齐。只有气声没有音色,但她绝对听不错。
窗户锁上了。她气声回。
我正在弄。极低的被刻意压制的捣鼓声细碎碎传来。
淳月紧张得秀眉深蹙,你这样会被发现,很快。
大嫂会水么?纪齐却牛头不对马嘴。
淳月素来是拎得清的机敏之人,很快答:不会。
外头默了默。那待会儿要麻烦嫂嫂,尽力憋气,能憋多久是多久。
淳月忽就有些明白了纪齐是怎么来的映岛。
这家中处处被府卫把守,条条都是死路,却还有一条活路水渠。
曲水绕相府,过饮香榭经廊桥,最后流入映岛,是连顾星朗都赞叹的庭院置景。水流引自城中水域,便是天长节或照岁放烟火时,人们最喜聚集的那处阔台下明水。【2】
纪平怎会出这种纰漏?百密一疏?还是笃定这个弟弟为了家族不可能帮她?
她不知纪齐一直被囚在地下密室,才会觉得是纪平出了纰漏。
直到窗锁被打开的咔哒声轻巧地传来,她看见纪齐的手,才再次有了领悟。
那是一双遍布伤痕、严重处已经皮肉缺失的手,只因才泡过水,血迹被稀释掉许多,才不那么鲜红淋漓。
却让伤口与皮肉更加凸显,日光下触目惊心。
他整个人也湿漉漉,所站之地已是水渍一片,衣服下缘还在不断滴水。
快!纪齐压着声,伸出胳膊。
他握着拳,示意淳月别碰手,扶着他胳膊借力、然后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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