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终须迈出去。她大步过门槛,一槛又一槛,经过那盆结香时顿住,下意识回头。
殿下放心。棠梨脸上已全是泪,却字字咬得清晰,奴婢都记着呢。景弘六年就是奴婢陪殿下移栽的它,奴婢与它有缘。
半个时辰前阮雪音再三嘱咐了要好好看顾。
她点点头,终于迈出承泽殿,最后一次回首,望见云母彩贝在青灰的外墙上真如白日星辰,美极了,是大祁第四朝国君为他的皇后,造的人间幻景。
幻景美过了头,故不能长久,正如昙花以转瞬即逝彰显它无与伦比的美貌。
纵使荆钗布裙,嫂嫂依然是这盛夏光影里最惹眼的存在。淳风望着她回首的侧脸,有些痴怔,旋即察觉动静,转头,赶忙拉阮雪音衣袖。
顾星朗负手而来,面色沉静瞧不出任何悲喜。
阮雪音要跪拜,他说不必,走近两步,仍是毫无表情,压得极低的声里却全是柔情,一路平安。等我消息。
承泽殿多数宫人是不谙内情的,整个祁宫都须被蒙在鼓里,所以顾星朗得屏着离愁别绪,所以阮雪音只能听、不能答应。
他实在很想听她答应。
仿佛此刻应了便是真的不会爽约。
阮雪音退后一步,郑重三拜。
顾星朗就要伸手了,忍不住,忍不了,至少要握一握她的手。
她却在那瞬间抬步,迅速走过他身边,素色的裙摆扫到了龙纹常服的下缘,很轻,肉眼根本瞧不出,照理也该感觉不到。
顾星朗心中却突然刮起飓风,不知为何,竟慌得要站不住,惶然回头,她的背影已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墨点。
君上。涤砚明明白白看见他身势欲动、就要去追了,赶忙上前搀扶,胳膊发力实是拦阻,君上不可。他低声,大局为重,君上。
盛夏午后真起了风。
阮雪音一干人出长信门,马车在候,她们径直跳上去。与此同时正安门大开,禁卫押解着一辆马车出,是送皇后往西境。
淳风不晓得还有如此安排,是上了街听见人声鼎沸,方后知后觉做戏做全套。
皇后无罪!请陛下开恩!
她们走的偏僻小路,好难得才听清。
多是女子声,纷纷扬扬,此起彼伏。
淳风百感交集,转去看阮雪音,却见她痴痴的,神魂早不知去了哪里。
自拜别九哥、经过他身边后她就整个人都不对了。淳风瞧得分明,顿觉兄长种种担心都是多余嫂嫂根本舍不得他,暂时分离已是丢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