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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的发明。牛骨箭簇钻眼,满弓飞射时,发出尖锐的啸鸣。一万近身骑兵训练有素,一旦听见鸣镝,全部朝此方向放箭,饶是铜墙铁壁,也会被射成筛漏。

整个匈奴,只有他一人可以飞射鸣镝。

箭簇呼啸,她知道,他来了。

白桦疏林间,一股股骑兵打着呼哨,声东击西,一簇簇火把在夜色里如鬼火般跳跃,鸣镝由远及近,万箭齐发,毫无防备的东胡王庭霎时成了屠场炼狱。

东胡王翻身上马,拉着那女子横在身前,领着身边仅存的骑兵朝密林奔去。马蹄越过草场,跃进密林的一瞬,四周火把倏地全部熄灭,鸣镝声熄,四下静得只有战马的响鼻和落雪的窸窣声。

就在东胡王自这一团漆黑中茫然四顾时,鸣镝突然重新响起,转瞬间,东胡骑兵已全部中箭滚下马背。

冒顿!你个天杀的土狼崽子,你有种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东胡王自知命数已尽,却仍不死心地叫嚣着。

唔咻一声厉响,鸣镝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就在东胡王即将被射成肉糜的前一刻,他拔出腰间匕首,扎向身前女子的胸膛。

不!

两月未见,那女子只来得及听见密林深处这一声凄厉惨叫,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睁眼,是一顶青罗寝帐,上用素丝五针纡细密地绣一对白鹤,在熹微晨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入鼻,是一股羊乳的奶膻和着乌沉香的味道。

毡房内干燥清冷,陈设仿秦,柙匮妆奁一应俱全,同那原本不应出现在漠北草原的丝绢寝帐一般,皆是精致奢华之物。

一切都太过熟悉。

这里分明是她的闺帐。

将死的一幕倏然自眼前闪回,耳边反复萦绕着那个男人绝望的呼嚎,久久不散。

那绝不是一场梦境。那一世,她是真的,就那么死在了东胡王的刀下,他的眼前。

可眼前这一切,又分明就是一个太过美好的梦境。她没死,她还活着,且活在十六岁,尚未出嫁之前。

兰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很快接受了自己当下的处境。挥去眼前梦魇,掀起锦被下床。

脚底的触感柔软而冰凉,眼扫过去,青缎夹褥包边,是蒲复席,秦朝北方春夏季铺在地上,类似地毯,价值不菲。

是了,前一世,因为官居单于庭右贤王的父亲对她十分宠爱,放眼整个单于庭,只有她的毡帐里会在春夏之季换上这样的蒲复席。

她光脚走到妆台镜前,借着毡帐窗牖透入的破晓晨光,缓缓对上铜镜。

皓齿粲烂,宜笑的皪,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都要忘了,十六岁的她,原是这样一张的盛世娇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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