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冗长的晚宴进行到后来,几乎所有人都在酒精的作用下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大婚之夜滴酒未沾的冒顿,今晚却是来者不拒,也不知被灌下多少酒,最后竟是被拓陀和兰儋架着,摇摇摆摆地回得喜帐。
兰佩一路跟在后面,手中举着那顶沉甸甸的金冠,进帐后的第一件事,是将金冠小心翼翼地收进匣屉中。
在这个当口,拓陀和兰儋已将冒顿抬上了床,替他脱下外袍和皮靴,盖上锦被。
大阏氏还有别的吩咐吗?拓陀垂首道。
兰佩瞄了眼已然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冒顿,对这神色倦怠的二人小声道:这里没事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兰儋点头:大阏氏也早些歇息。
昨夜几乎一宿没合眼,兰佩熬到现在眼皮子直打架,勉强朝哥哥挤出个笑容,将他们送出喜帐,她怕再弄出什么动静来,没唤小狄进来伺候,自己草草换下华服,胡乱擦了把脸,熄了灯,摸黑挨着了床榻。
冒顿的身子横亘在床榻外侧,就像连绵的山峦,兰佩若想躺下,非得从这山上越过不可。
见他睡得沉,兰佩蹑手蹑脚攀上床边,正要抬腿跨,脚底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几乎是倒栽葱,狼狈地从他身上向床内侧滚去。
伴随咚的一声闷响,她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侧,后脑勺正撞上他横在榻上的手臂,疼得她轻抽一口气嘶
下一秒,那座大山像是突然自沉睡中苏醒,缓缓翻过身来,手臂向内收紧,她便顺势被紧紧裹进大山的怀抱。
我我不知故意要弄醒你的
兰佩被他箍得上不来气,唔囔着解释。
等了一阵,她发现自己的话非但没能让他放开钳制,反倒让他将她搂得更紧,全身还在微微颤抖着。
联想起他今晚情绪一直不对,兰佩不禁在黑暗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那么紧紧搂着她,像是生怕她会化作空气,瞬间从他怀中消失。
兰佩狐疑着抬起脸,忽然感觉额间一湿,伸手拭去,竟是一滴泪。
带着他的体温。
她心中一惊,小手摩挲上他的脸,才发现他的半边脸颊,已然湿漉漉的一片。
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他抓住了手,动弹不得。
想起她上次见他哭,还是他刚从月氏逃回,他们此生的第一次相见。
她能够理解他那时的伤心痛苦,可现在呢?
他已然称王,完成了分封,娶了她做大阏氏,事业爱情皆如愿。
还有何事可伤心至此?
是在感慨这一路九死一生,奋斗拼搏的不易?
还是内心深处对鸣镝弑父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