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佩抬眸,对上冒顿带笑的眼。不知怎的,此刻看他这样对着自己笑,心中竟倏地升起一种异样之感。
这个男人,终究还是生性薄凉,恩宠了月余的阏氏前脚刚被送走,他便挂上一脸笑容,出现在她面前。
若是被哲芝知道,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冒顿见她兀自发愣,也不追问,伸出食指在她的鼻尖上轻刮了一下,宠溺道:金帐还有些事,你先睡,等我忙完便回。
说完,又起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银帐。
兰佩的脸上残留着他的气息,那熟悉的,只属于他特有的强势而又温柔的气息。她缓缓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今晚起,他又要回银帐宿了,近两个月后,这张她几乎已经习惯一个人睡的床榻上,又将被他占据另一半。
看他这些日对自己的态度,许是因为孩子的关系,重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恩宠有加,恨不能将单于庭里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拿来给她,平日里就算在金帐里忙,也不时回来看她,每日三餐必陪她一起用,看着她吃完才走。
天天被他盯着用膳,这边还没适应,时隔两月后又要和他同床共枕,兰佩不禁扶额,不知要如何面对。
冒顿走后,小狄进帐伺候她睡下,许是知道大单于今晚要回,她没将帐内的灯火灭尽,于几案上留了盏微弱的油灯,兰佩没说什么,睁眼看着那灯影摇曳,静静听着帐外声响,迟迟不能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那万籁阒静之中,传来一阵熟悉而又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起一落间,显露出迈步之人的急切。
是他回来了。
兰佩倏地闭眼,将平躺的身子朝里侧去,他的动作虽轻,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所发出的声音,无一遗漏的传入她耳,她清楚地知道,他脱去带扣,夹袍、褶袴、皮靴,去浴帐洗漱,不多时回来,仅披一件绣绨长袍,上榻在她身侧躺下,许是怕热,又或是怕惊扰到她,他睡下后并未拉扯锦被,一直呈同一个姿势不动,呼吸声轻微,鼻息间带着浅浅酒气。
就连那个姿势,兰佩也能感受到,是面朝向她,肘枕在颈窝下侧卧,甚至她还猜到,他此刻正睁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她便在他这般无声的注视下如芒在背,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良久,听见他悠长地叹了口气,将身子平躺,呼吸声也渐渐沉缓下来,似是睡了。
兰佩僵硬的身子压着半条胳膊,又酸又麻,此刻才得以稍事放松,将胳膊从身下挪移出来,也微微放平了身子,不敢转头,只用余光觑了眼身侧那人,见他睡得沉稳,这才阖上眼,放心去睡。
许是多日一人霸着这床睡惯了,夜里睡意深沉间,兰佩一个翻身,便撞上身侧那堵山墙,起先她还勉强能让自己在碰到他的一瞬退缩回去,后来睡得迷瞪,撞上便就撞上了,再后来,睡得失了意识,只顾舒服,大喇喇地将胳膊和腿都架到了那人身上,脸也埋在那人臂弯里,嘟起小嘴吹着呼噜,睡得甚是香甜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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