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白了卫澈一眼,没有接这茬,喝着酒说道:“姓严的是昏了头,真把北齐当菩萨了,这位天子没说错,他在哪都是出头鸟,死心西夏,北齐一时半会动不了纳兰,只会拿他捉刀,他投靠北齐,只会死的更快,真以为北齐会因为他和西夏死磕?近水楼台先得月,道理没错,可楼台塌了,他不是首当其冲?急流勇退他又不甘心,千里为官只为财不假,只是黄金能买到人心,能买到人命?到时候你看看,只要纳兰竖根旗子,先拆他楼台的,反而是那些越地官员。
有些小人物其实比他还要看的透彻,天子对越官有嫌隙不假,但朝廷上不能没有越官,这是平衡之道,跟西夏恩科开南榜北榜一个道理,不然朝廷上清一色的凉州官员,江南道的士子读书人会怎么想?”
徐江南搁下碗吐了口酒气出来,笑着说道:“北齐不出力,摇旗呐喊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而且我猜着大半会在我身上入手,卫城那点事,凭我们这点道行,瞒不了太久,我爹的事一时半会不明朗,我也就是一个过街老鼠,沾上就是晦气,这位天子一开始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遮掩一下,可时间长了,你又拿不出什么东西能讨他喜欢,说不定就要办你了。”
卫澈摸了着手上的翠绿扳指,似笑非笑。“你这是要我走?”
徐江南叹了口气骂道:“不是要你走,而是你得走,不然好不容易捡到的便宜又的连本带利的退回去,你舍得?卫城那个地段,不知道多少人眼热着,不说别的,光金陵那个方家,被青城山压了一头不说,还得被朝廷盯着,这才叫生不如死,西蜀道你是地头蛇,行事方便,他才选的你,不是因为这事非你卫家不可了,可别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王爷了。”
卫澈唉声叹气。
徐江南笑骂说道:“破镜重圆舍不得?怕过不了后院那关?这事简单,找他要份旨意,西夏王爷衣锦还乡,路上没个人侍奉怎么能行?”话没说完,手又悄悄往腰间伸去,呲牙咧嘴。
卫澈怒骂说道:“狗屁。”继而又补充了一句,“活该。”
徐江南脸皮厚,乐呵说道:“这么想替我挡刀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卫澈站起身来,呼了口气说道:“就觉得老是占你的便宜,不厚道。”
徐江南一针见血笑骂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假矫情。”
卫澈嬉皮笑脸说道:“说不过你,不过这扳指还是你拿着吧,听他的意思,跟我没多大关系,而且他说这话的时候牵上了你,可能本身就不是给我的,命没那么硬,也就不做占人气数的事了。”卫澈一边说着一边将扳指朝着徐江南抛过去。
徐江南摇手一接,放在手上颠了颠,又对着月光看了一眼。
卫澈在背后笑道:“别看了,这戒指算是大秦之后,春秋之前的东西,这种质地和花纹只在当时兴盛过一时,戒指内还有一句名句,一身转战三千里,后一句应该是一剑曾抵百万师,说的就是当时毁誉参半的宁守义宁将军,原本的幽燕十八州,是他一步一步给丢了,也是他一步一步给收了回来,也算奇人一个。
这玉的质地还可以,品相就差了点,不算极品,我家还有几枚能换城的扳指,都是先前的帝王之物,要不要?”
徐江南将扳指收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了身子。“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其实小人也不爱夺人所好。”
卫澈也站了起来,疑惑问道:“怎么了?这么晚了还有事?”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徐江南脸上一抹古怪笑容,喃喃说道:“他可以强卖我人情,就不许我强还?他杀也是杀,我杀也是杀,而且我杀人比他要名正言顺的多。”
卫澈幸灾乐祸感叹说道:“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陈铮离开以后,没回寝宫,而是入了书房,书房内还有一人,掌门太监姓胡,凉州跟过来的老人,忠心耿耿侍奉了两任君主,要是常人,也就在书房门口呆着,也就这位老人,陈铮觉得天寒,怕老人身子骨吃不消,特例他能入门侍奉。
三碗酒对陈铮来说其实小菜一碟,不醉人,不过现在陈铮却是眯着眼,翻着奏折,时不时用朱笔一勾,也就一小会,陈铮将奏折合上,胡公公见状连忙上前收拾。
陈铮捋了捋衣袖背身说道:“待会送到朕的寝宫里来,今夜朕喝了点酒,身体不适,也就不见人了,纳兰来了也不见。”
胡公公赶紧应承说道:“是。”
陈铮这才踏出门,月辉清澈,他抬了抬头,眼神澄澈,自言自语自笑说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只为功与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