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着青陆的表情,企图看出些什么端倪,可是并没有, 帝京最有名的玉石工坊,叫做璞玉馆,或许这玉净瓶是出自此处。
过去的七八年里,青陆常常研究这玉净瓶,永远观察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可大将军这么一分析,她登时有些恍然大悟之感。
您还研究出什么了?她眼中满怀希冀,索性在大将军的手边蹲下,仰着一张小脸去问。
辛长星的手边立时便起了一层细栗,些微的痒令他有些心神不安。
你出身穷苦,代兄从军,怎会有这样一枚价值不菲的玉器?他将心底的疑惑直言不讳。
青陆何等的聪慧呐,立时便知道了将军的意思。
是了,在大将军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兵,出身穷苦人家,代兄从军触犯军法,怎么配拥有这样美好的玉器呢?
所以,大将军一定以为她是偷来的、抢来的,反正不是正途上得来的。
想到这里便有些鼻酸,眼睛里也漾起了一层水汽,她眼睛眨也不眨,生怕泪水掉下来。
不管您怎么想,这玉净瓶的确是标下的,它是标下的命根子,不偷不抢,更没有骗人。她把小脑袋垂了下来,带了一丝儿的鼻音,嗡嗡嗡的。
手边人声气儿委屈,垂着脑袋,伸出一只莹白的小手,您就还给标下吧,标下明儿就把银子还给您。
她今日没带那顶布帽子,只在头顶绑了一个团子,大约被雨打湿了一些,便显得毛茸茸的。
辛长星看着这个毛茸茸的头顶,心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还?他随口问了一句,那小兵立刻接上话头子:我找左参将借一些就够了。
找左参将借一些就够了。
找左参将就够了。
他在她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蛮横不讲理的人么?
辛长星将玉净瓶握紧了,重新放回怀中,冷了脸道:本将不要银子。
青陆眼睁睁地,看他将玉净瓶放回了自己的胸口,绝望一下子冲上了头顶,这些时日心里憋的委屈,一霎儿涌上心头,她甩开膀子往地上一坐,揉着眼睛开始哭。
先是小声的呜咽,其中夹杂着您怎么那么欺负人的话,接着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掉,她越哭越伤心,坐着太累,索性趴在了地上,两只手交叠垫在了眼睛下,哭的一抽一抽的。
辛长星僵在了椅上,垂目看着地上这个哭的伤心的小兵。
他活了二十一年,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哭,还是整个人趴在地上哭。
到底该怎么劝她?他没有这样的经验。
对待苛刻骄纵的母亲,他可以不予计较一走了之,对待顽皮蛮横的妹妹,他可以训斥一番提脚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