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野心勃勃,但是多恩
“约法三章。”
直到他结束了与基因之父久违的会谈,恋恋不舍的走出了身后这座通天塔的时候,荷鲁斯的口中依旧在念叨着这个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多少有些冒犯的词汇。
他敏感意识到,这个单词似乎就是帝皇专门召集他的原因,是这场父子交谈中唯一的核心所在:虽然牧狼神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如今仔细想来,在之前的谈话中,帝皇的确在明里暗里的提了这个【约法三章】很多次。
这是他的愿望,不是么?
牧狼神摇了摇头,不管他在内心里对于这种约法三章究竟是保持着何种看法的,但当他意识到帝皇想让他接受这个条款的时候,牧狼神已经打定主意去接受了:首归之子不会违抗人类之主的意愿,无论这个意愿究竟是什么。
既然他都能接受他的父亲即将离开他们共同的事业,回到那群卑微的凡人身边去,那区区的几项条款又何足道哉?
更何况,他其实还是挺喜欢其中的几条建议的:荷鲁斯不确定这份约法三章究竟是不是全然出自于摩根之手,还是有着诸如基里曼等人的插足其内,但无论如何,其中有不少内容,的确刁钻的捅进了牧狼神的心窝子里面。
也许在他们看来,尤其是在基里曼那家伙看来(如果他真的参与了这次阴谋的话),他荷鲁斯会为了相当一部分战帅权力的丢失而在那里自怨自艾,痛哭流涕。
但他们错了,牧狼神从来都不是一个将世俗权力摆在首要目标的庸碌之辈,他的眼光与心境要远比他的兄弟们想象的更开阔。
至于战帅?
自从帝皇向荷鲁斯许诺,将把战帅的桂冠戴在他的头顶的那一刻起,荷鲁斯对于这个职位、这份荣耀的所有野心便烟消云散了,当他将这顶心心念念的桂冠真切地握在手里的时候,牧狼神才发现这东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吧。
没什么值得显耀的:也不知道庄森怎么馋成了那样,甚至不惜去拉拢他原本看不起的基里曼。
荷鲁斯真正想要的,是再一次体会到帝皇对他的信任,确定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价值:还有什么是比帝皇亲手赋予他战帅这一职位更能证明人类之主的信任所在呢?与这份无价的父子亲情相比,凡世间的所有荣誉皆不过是过眼云烟。
当他离开高塔的时候,它们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可言。
“呼……哈……”
荷鲁斯深深地呼吸着,他从未像现在这样钟爱于乌兰诺上充盈着金属酸涩味的空气,以及歪歪斜斜的拍打着他面颊上的阳光:天上那轮白日已经稀薄到了哪怕牧狼神直视它的轮廓,也不用眯起眼睛。
然后原体才注意到,他在这座高塔里究竟耗费了多长时间:荷鲁斯记得他进去的时候,乌兰诺的太阳还是高悬在他的头顶上的,就是偏西了一点,而现在,它已经在山峦的簇拥下编织晚霞的绣衣了。
感谢这个世界与神圣泰拉别无二致的天体运转轨迹吧,它让牧狼神的荣耀更具有真实感:也许他现在应该转身折返,向帝皇祈愿把这个世界交给他,作为狼之国度中伟大的仪式世界而存在。
但荷鲁斯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且不说将整个大远征的荣耀之地划归为一个原体的辖区有多么的僭越,单是距离上来看,他也不是第一号人选。
这是马卡多亲自选定的,整个太阳星域和神圣泰拉在未来的东方门户之一:距离乌兰诺最近的三个原体国度,分别是北边属于黎曼鲁斯的芬里斯总督辖区,东北马格努斯的普罗斯佩罗国度,还有东方福格瑞姆的完美王庭,荷鲁斯的管辖范围则是被挤到更外层去了。
他知道,这是泰拉上那些凡人们排挤他的小手段,他们想让他离泰拉远远的:马卡多甚至不愿意把荷鲁斯的母星,见证了他和帝皇重逢的克苏尼亚,划归到狼之国度的管辖下,掌印者蛮横的要求牧狼神在银河北部的蛮荒地界中,再为他和他的影月苍狼军团选择一个新的母星与王都。
至于太阳星域的原有领土?
一并没收,作为转封。
“啧……”
这个老混蛋。
要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牧狼神皱起了眉头,决定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他最后一次转身望向身后的高塔,却看不到他与帝皇谈天的阳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禁军们那令人扫兴的目光,充斥着疏远与戒备
荷鲁斯轻哼了一声,他已经习惯了漠视帝皇身边这群一事无成的马屁精们了:他们拥有着被人类之主亲手塑造出来的荣誉,掌握了他所赋予的无数技能和本领,但他们唯一能做的工作,居然就只有充当他的基因之父的保镖,而且就连这项工作他们也不能胜任。
荷鲁斯想起了戈戎,然后又想起了乌兰诺:这些金光闪闪的废物已经两次让他的基因之父深陷危局之中了,其中的一次甚至需要牧狼神亲自去拯救,天知道在荷鲁斯以往看不到的地方,禁军们又曾多少次玷污了他们的荣誉。
这些家伙唯一擅长的,可能也就只有凭借着高贵的身份,在他们这些真正浴血奋战的前线将士面前把鼻孔朝到天上去吧:荷鲁斯不由得为了自己心中恶毒的猜测,而面露笑意,他转回身,迈开步伐,大步流星地甩开了禁军们的脚步,试图摆脱这种如囚徒般的待遇。
幸运的是,还没走出多远,他就在半道上,遇到了跟他一样深陷囚徒困境的另一个倒霉蛋。
“阿尔法瑞斯,兄弟。”
荷鲁斯咧起嘴,飞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想要在他的兄弟面前露出了一个真挚的微笑:阿尔法瑞斯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身边也围绕了一圈禁军。
看起来,阿尔法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一段时间了。
“我希望你没有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我的阿尔法瑞斯兄弟。”
荷鲁斯拥抱着阿尔法,再一次注意到他的兄弟有多么的矮小:阿尔法瑞斯头盔上的尖角甚至没有摸到牧狼神的额头,对于一名基因原体来说这真是难以想象,而且他几乎和他的子嗣们一般高。
牧狼神原本以为,在他们兄弟中最矮小的是摩根:他听说伏尔甘曾经按照自己的尺寸,给摩根打造了一副盔甲,结果那副盔甲却可以把整个蜘蛛女皇都套进去,就连头顶的银毛都看不见了。
跳都跳不出来。
而作为对此的补偿,火龙之主让他们的姐妹坐在他的肩头上,整整两个小时:据说摩根很满足于这种新奇的视角。
但即便如此,蜘蛛女皇似乎也比阿尔法瑞斯更高一些,即便只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荷鲁斯努力的压着嘴角,他可不想让阿尔法瑞斯察觉到他的内心里在想着什么不礼貌的事情:这位九头蛇领主的心思敏锐的吓人,幸好他现在在想别的事情。
“你在这里等很久了么?”
牧狼神首先提问到。
“也不算很久:五个小时吧。”
阿尔法还是有点不满的。
“我只希望帝皇和我聊天的时间也能像和你的这么久。”
荷鲁斯并没有回应,他在内心的骄傲中,打着哈哈。
“五个小时?”
“辛苦你了,兄弟。”
“没什么。”
九头蛇摊开双手。
“我刚指挥我的军团处理好搬迁营地的事宜,禁军们就带着帝皇的命令找到了我,幸好剩下的时间足够我完成工作:我的军团已经彻底离开了帝国之拳的视野,现在就驻扎在午夜领主的旁边,我希望这种处理结果能够让多恩满意。”
“嗯……咳……”
荷鲁斯咳嗽了一下,在心里面不断地算计着:他并不想看到多恩和阿尔法瑞斯之间的对峙继续像这样的僵持下去,毕竟他们都是与他走的很近的血亲兄弟,而且两个人的个人能力都很出色,他们的内斗对荷鲁斯来说并非好事。
“你知道的。”
牧狼神组织着语言。
“多恩绝不是坏人,他是最值得我们信任的兄弟,我向你保证他的言语中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有些顽强和固执己见,而且他对于你的身世绝非是什么人身攻击,只是一种比较难以理解的……呃……”
“善意?”
九头蛇微笑着补充到。
“对!对对对:善意。”
“他的怒火是一种善意。”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荷鲁斯只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发酸。
“总之,你应该学会去信任我们的兄弟多恩:我在以后会找个时间让你们再聚一下的,又或者是为你们安排一次并肩作战?我相信当你们两个看到对方的优点时,今天的些许不愉快,就会变成友谊奠基之后的一顿笑料。”
“我不这么认为。”
九头蛇的眉眼低垂。
“荷鲁斯:我听说多恩即将被帝皇任命为他的泰拉禁卫。”
“没错:这是在你回来之前就已经被决定好的一件事情。”
“是么,真遗憾。”
阿尔法瑞斯点了点头,他隐晦的瞥了一眼周围的禁军,然后示意荷鲁斯离他再近一些,让九头蛇的声音能够传到牧狼神的耳朵里:腔调像是冰一样的冷清,将荷鲁斯的脊椎没来由的刺了一下。
“听我说,荷鲁斯兄弟:这些推测我只说一次。”
“嗯,我在听。”
“你不觉得将多恩的军团任命为泰拉禁卫,不怎么保险么?”
“什么意思?”
荷鲁斯皱起了眉头,对阿尔法瑞斯的话语感到茫然:牧狼神也许曾怀疑过他是否配得上战帅,也曾怀疑过圣吉列斯、庄森甚至是基里曼是否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但他从未怀疑过帝皇将多恩任命为泰拉禁卫的这条命令。
在原体中,不会有人怀疑这条命令的,甚至在整个帝国的范围内都不会有人怀疑:当战帅的人选还隐藏在云里雾里中时,多恩就已经是众人心中的泰拉警卫了。
毕竟,就连佩图拉伯都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啊:他甚至主动向帝皇进言过,认为多恩是最有能力担任泰拉禁卫的人物。
“只是推测。”
阿尔法瑞斯的声音更低了。
“想想看:当我们的各自的军团都身处大远征的前线,当我们所有人的国度都被分割到银河中的蛮荒角落里的时候,唯有多恩的帝国之拳能够长期的据有泰拉,也唯有多恩的军管区,是距离神圣泰拉最近的那个原体国度。”
“泰拉就在他的兵锋下。”
“他距离帝国的心脏,距离我们的帝皇是如此之近,他拥有数十年乃至更漫长的时间,将整个王座世界一点点的占为己有:用自己的高墙将皇宫圈禁起来,将神圣泰拉改造成他心目中的样子,凭借自己的意愿随意地调整帝国的中心,甚至没有另外一个军团能够制约他。”
“可是多恩……”
“没错没错!”
阿尔法瑞斯挥了挥手。
“他忠诚、他坚定、他热忱,似乎除了口无遮拦这个缺点外,他没有任何值得指责的地方,而且就连这个缺点在我们口中传着传着,也成为了他古道热肠的象征:你不觉得这太让人怀疑了么?”
“怎么可能有人完美无缺?”
“多恩也有缺点。”
荷鲁斯努力的纠正着,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动摇。
“真的么?”
阿尔法瑞斯只是微笑。
“坦率?还是固执?”
“说真的,这两个缺点真的算得上缺点吗?它们可是中性词。”
“……”
“想想看,荷鲁斯:多恩难道就真的这么完美吗,完美到我们让整个神圣泰拉与他的军团,孤零零的杵在一块,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此而生起戒心。”
“基里曼远在天边,我们却要时时刻刻的防备他,多恩近在眼前却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我们甚至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要披挂着与帝皇如此相似的金黄色盔甲,帝国之拳的配色又不是金黄色。”
“又或者说,倘若我们的父亲从此隐居在泰拉的皇宫中,被多恩的围墙彻底淹没,让人们只能看到站在高墙之上的多恩时:那么经过几十年的改造与控制,你觉得帝国还会在意那个伫立在泰拉高墙上的金色盔甲,究竟是属于谁的吗?”
“是帝皇?还是多恩?”“谁在乎?”
“反正:它们都是金黄色。”
“到了那个时候:从泰拉上传达而来的声音和命令,谁知道又究竟是出自于哪个人之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