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没有九百九十万美元差价这么夸张。
但任何一个世界级的小提琴家,都永远只会选择古董小提琴来演奏。有些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能从1750年一代代传到现在。
你手中拿着一把名琴,心态就是不一样。
画笔也同理。
东西中外,一百美元左右的购买力,都能非常轻易的在文具商店里买到工艺水准绝对在平均水准线以上,很好用的画笔。
画师们之所以会买是这个价格十几倍甚至几百倍的画具,不是画具有什么本质的区别,而是握着一百美元的笔和一万美元的笔,情绪状态是不一样的。
就像曾经有位日本油画家习惯只用某品牌的昂贵的天然矿物颜料,也有过知名插画家宣称只用德国pelikan(百利金)给他私人定制铂金钢笔画插画。
这要不然是他们和画具商私下有代理协议,要不然就是人家所追求的就是这个感觉,这个调调。
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成虚荣,不过是正向的虚荣。
昂贵的画具有一种财富所带来的情绪加成,握着笔就觉得自己更牛逼了。
所有的奢侈品级画具商们的宣传卖点往往不是工艺,而是故事。
比如老杨送给顾为经的大师级画具生产商lukes,人家官网上永远的宣传语都是梵·高最喜欢用我们的画具。
公司主打的就是一个“买了我们的画具,你就离大艺术家近一点”这个情绪价值,来吸引不差钱的美术生们购买。
理智的判断一下,以梵·高当年的财务状态,能买的起啥好画具。
对于国画画师们来说,
手中握着一套老笔就是能给他心中天然带来的沉静、安稳的力量,像是上了某种赐福buff。
东方文化中长大的国画大师们,或许能视钱财如粪土,视金银珠宝为无物。
每日三餐清茶淡饭,粗布麻衣的大师有的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谁愿意主动用品质很糟糕的笔墨纸砚的。
这种家传的老笔,曹老知道,也确实可能都要羡慕。
不仅仅是因为老画笔的年头和古雅。
这种血脉传承所带来情感链接和灵魂扭带,对一名画家的情绪的影响,完全不是那些西式奢侈品公司推出的镶金戴银的高级画具,所带来虚荣心的刺激所能比拟的。
全然不是一个量级。
先祖是东夏文化中,是庇佑后人的神明。
顾为经哪怕仅仅是看着这套画笔,就能感受到一种宗教式的庄重和肃穆。
像是深更明月,突闻夜半钟响,远方传来老僧唱经声,带着一种让人安详的力量。
就这么说吧。
用这套笔画画,只要不是画法本身的原因,想要主动拿到敷衍了事的评价,可能都困难。
这就是精神的宁静力量。
“瞧,你的太爷爷,我的太爷爷……所有的祖宗们正在看着这一代的顾氏传人呢。”
顾童祥关上了屋里的射灯,从柜子里取出烛台。
缅甸的电力供应不是很稳定,不光是好运孤儿院没有接入电网,顾氏书画铺所在的繁华旅游区,偶尔也会断电,家家都备着烛台和蜡烛。
老爷子用打火机点亮了烛火。
顾童祥用指肚捏着笔身,小心的靠近一边的烛灯,火苗跳跃,竹笔如玉,将老爷子的整个手指都映成了深潭般的幽绿色。
福贡龙竹表面本来就有天然的眼睛般的纹,
或许是幻觉,灯火摇曳间,
真的像是过去的百年的列祖列宗,透过这一支小小的画笔,注视着这一代的顾氏子孙。
“它们归你了,拿去画画吧。”
“这……太贵重了。”
顾为经甚至有些不敢从爷爷手中去接这根笔。
他不在乎值多少钱,
老杨的给的画具,顾为经日常也用的很轻松没啥压力,如果只是奢侈品,有更好,没有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真丢了,笑笑也就过去了,
有钱再买就是了。
祖先传下来东西,要是他日常有个闪失,就真的是金山银山也弥补不了的罪过了。
“没必要有压力,瓦罐难免井上破,就算是画画时折断了,对画笔也是比在保险箱里生灰更好的归宿,祖宗们是不会怪你的。”
顾老爷子先是安慰了一句。
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扭头警告道:“当然了,话是这么说的。要是被我发现你不爱护,或者把它磕了碰了的,看我抽不抽你。”
“对了,一等画师的官符什么的,不过是留个念想。但印章你也可以拿去用在自己的书画上。你现在还没有自己的私章呢,也是时候正式的使用印章了。”
油画讲签名,国画讲印章。
印章是东夏文化最重要的个人标记。
直到现在,在东瀛个人的印章也比亲笔签名更加重要,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的印章。
书法、绘画作品中,
分为作品台头的“引首章”,确定画纸边界的拦边聚气的“拦边章”,以及代表身份象征的“压脚章”,或者也叫“落款章”。
还有更细的年款章、节气章等等,这些属于想盖就盖,不想盖就不盖。
三枚羊脂白玉章已经把基本的印章种类凑齐了。
把这一套在国画宣纸或者绢帛上一盖,就打上了顾氏的私人印记。
近代以来,国画画师其实讲究没那么多,规矩变得精简不少,嫌麻烦的话,就盖一个章也是可以的。
“我年轻时只用过【勤勉自立】这方章,剩下的【顾氏主人】和【下笔有神】两方章,我觉得盖在我的作品上辱没了这两方章的含义,所以从来就没碰过。希望你顾为经有一天,觉得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把这三方章都堂堂正正盖在自己的作品上,无愧于列祖列宗。”顾老爷子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