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老师一手插兜,一手提笔,脖子向右下方倾斜45度凝望着画板,这pose照下来,当真很有艺术家的格调。
奇怪的是。
瓦特尔摆了五秒钟pose后,又不声不响的重新把笔放下了。
“呃……顾,你以前练过平涂法嘛?”瓦特尔教授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顾为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整个人都扭了过来。
就是因为熟悉水彩。
瓦特尔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水上廊桥最后的那三分之一左右的填色。
下笔柔,提笔轻,行笔顺。
整个笔触的笔触轻重掌控的恰到好处,倒不说夸张到什么像是用尺子笔的画出来的那般笔纸。
但就是很顺。
特别是。
从最后一笔的颜料流淌扩散的下边缘来判断,整个笔触是在一条顺畅的直线上的,整个颜料的扩散流淌几乎都差不多,这代表着画家的手腕用力也极为稳定。
平涂是水彩里最基础的画法。
瓦特尔自己来画,这样简单的线条,实际上也很难会有非常明显的提高了。
“不对不对。”
不等顾为经说什么,瓦特尔自己就已经摇晃起脑袋来。
以他的授课经验,分明看到,顾为经最开始涂色时的笔触线条还有明显的起伏和色差,就属于那种水彩控笔不够熟练的艺术生在纸面上最常有的表现。
而这种表现在灰白色的调子铺陈满纸面上这条水彩廊桥的过程中,飞速的提高。
这种提高速度,连肉眼可见这个词,都未必能准确的概括。
属于把完全没接触过的普通人薅过来看,都会明显觉得廊桥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完全不是同一个画家画出来的那种地步。
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众所周知。
一个人技法提升最迅速的阶段,往往是刚刚接触某种画法的阶段,一张期末卷子,让一个智商正常的学生从0分提升到10分,是很迅速的。
有些学校,你把名字写在正确的位置上还有3分呢。
问题是,顾为经在水彩课投入的精力不算多,但也完完全全不是什么水彩初学者。他在纸面上呈现出来的提高,谈不上90分到100分的精益求精,也是50分到60分的质变。
开始时。
顾为经明显还对水彩颜料的溶解扩散感到陌生,笔下的线条被收的很紧。而最后几笔,自如洒脱,已然对这种涂色练习到达了达标的程度。
瓦特尔老师原本觉得,就算再有天分,上手的感觉非常好。
也得要三周到一个月的练习,才能画到这样的程度。
现在,常人几十天练习才能有的改变和进化,被全部浓缩到了眼前的同一张画纸之上。
素描老师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离谱。
若不是他教了顾为经不少年,对这个学生有些了解,特别是对方没有这么做的任何理由。
他都要怀疑,顾为经今天跑过来求教水彩,是专门过来演他来的了!
wait!
若这不是来演它的,莫非……
自己的绘画教学方式有这么吊,只是他自己一直没有开发出它的完整效力?
瓦特尔想到一种可能性,心脏抖了抖。
难道,他瓦特尔本来能成为皇家艺术学院的水彩系的堂堂大教授,却跑来德威这种私校,被明珠蒙尘了。
“唉,话说,我怎么教你的来着?”
素描教授出神的回忆着他今天中午和顾为经的所有交流对话,思考着,他是不是无意中说出了某句“芝麻开门”一般,足以载入艺术教育史的至理名言,却被他自己无意间忽略遗忘了?
嘎嘣——
手指在腰上抵的太用力,指节软骨发出一声脆响。
瓦特尔教授有些吃痛,急忙从兜中抽回手指,也顾不上痛,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看看眼前的画板。
恨不得立刻也赶紧做一组平涂练习。
这玩意儿真有那么神,效果这么好?
“我没有专门练过水彩平涂。”
顾为经的声音打断了瓦特尔的畅想:“但是,我本身就有软笔的底子,我觉得是这个经验,帮助了我不少。”
“软笔底子?”
瓦特尔又是一愣。
中国画,日本画都是独立的绘画路线,很多欧洲大学也开设有类似的学课,但若非是专门向往东方艺术研究方向发展的艺术生。
正常的欧美学生是接触不到类似的美术理论的。
另外,德国历史上就根本没有书法这个概念。
传统上他们也用狼毫,尼龙的软毛画笔,但那只是油画或者水彩的一项必备工具。
瓦特尔一时间没太理解,软笔底子是啥意思。
顾为经想了想。
他从画具里,挑了一根小号的鸡距笔。
鸡距笔是水彩笔的一种,中间笔毛长,外层笔毛短,整个笔尖呈现橄榄形,可以用来在平涂时铺色,也能够用来在打好的底色上勾画细节,适用范围蛮大的。
它造型和毛笔唯一的差别,就是它的笔端要比传统毛笔略胖胖一点。
除此之外,别无二至。
很多时候。
图省事毛笔和鸡距笔完全可以互相带替。
顾为经用鸡距笔沾着些颜料,随手在水彩纸的空白处,几点几提,就勾勒了一朵灰白色的月季出来,想了想,又用行楷在旁边写上了【顾为经】三个字。
“喏,老师您看。这就是软笔底子,”
顾为经展示他的说法所言非虚。
书法鉴赏得分人。
曹轩非常看不上顾为经的书法功力,要骨没骨,要体没体,要筋没筋,将其称之为墨猪。
瓦特尔则都看惊了。
这啥啊。
像是大家一起练击剑呢,刚刚这家伙还在学刺击格挡,转瞬间,就用剑尖舞出了一个标准的六芒星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