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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曹轩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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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先生和我说,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苦行僧。”

“不不不,和您的猜测完全相反。”

“她们在那里看戏剧,开沙龙,在丽兹酒店住上几个星期,顺便再买光夏奈尔衣帽店里的女装(注)。甚至法语说的比俄语还流利。”

如非这此机缘巧合。

他的笑声听上去变的阴恻恻的。

四周一片死寂。

豪哥说道。

他把曹老告诉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吃一碗茶,2块钱。跳一支舞两张一块钱的舞票,外加2元钱的小费。春风一度15到50元不等。”

“他也喜欢赚钱,一幅画能卖2000万美元,压其他画国画画家一大头,他可开心了。他也喜欢名,威尼斯双年展没给他颁金狮奖,他一直可不开心了,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答应过,去威尼斯双年展做过评委或者组委会嘉宾。”

“洗耳恭听,我很期待。”

“小孩子的世界就应该是纯洁无瑕的,就应该是充满了正气,容不下任何一丝灰尘。豪壮、热烈、如灿烂的朝阳。”

“同时,小孩子也是没有正确的世界观的,不懂得节制的,如果他告诉你可以享乐,那么孩子往往就会有了自我说服的空间,大口吃酒,行乐无度。”

“但是,在看了我的那幅画之后……曹轩就不把我当成普通小孩子看了,他说我有了一颗足够坚强的心,是晚辈,是男人,而不是孩子。”

听上去,曹轩先生真是一个相当有趣的小老头。

“合法避税听上去是可以接受的,可是如果再稍稍往灰色地带上迈一小步,在某些数据上做一点点的文章,就能帮你多省下30万美元呢?你是做还是不做?好吧,如果你接受了这一点,那么如果你的会计师告诉你,他有让你逃税的办法,能帮你进一步省下200万美元呢?”

欲望和灵魂的一次次对抗角力中,往往总会有轰然倒塌的那一日。

“曹老爷子告诉我,自由,就像是在你的心里画上一个圈。这个圈越小,你就会越古板,越无趣,反之,这个圈越大,你的人生也就越有失序和堕落的风险。他不希望我的圈画的太小。”

“就是那段时间,曾经在书画店门前站过岗的几班特勤吧。”豪哥说,“我知道这件事情。你是想告诉我,曹轩先生给了你不怕我的依仗么。曹轩很厉害,但那是艺术意义上的很厉害,老先生未必了解我这个世界,也未必清楚我的能力。”

在漫长的一生中。

“曹轩说,一个画家,想要走到职业生涯的高处,尤其在成名以后,会不断的面对着数不清的诱惑。一幅画在纽约卖出去了1000万美元。你是想老老实实的报账,还是想去找一些会计师事务所去做避税?”

“所以他们应该听的是最正确的道理,不是最真实的道理。”

“是专门从德国半夜打来的电话。”

顾为经的指尖在电话后壳上轻轻敲击。

“太小了,人就成木讷的机器了。心被钉死在桩子上,你还没有真正的活过,就把自己刻进了墓碑里。古往今来,他就没听说过哪个苦修士或者只会照本念经的和尚,能搞的好艺术的。传说中,怀素和尚还无酒不欢呢。”

顾为经说道。

“豪哥,您刚刚说,很钦佩曹老先生的自制力。那天,曹老却告诉我,如果那通电话里,有什么东西称的上是他要对我的说教的话。那么恰恰就是——不要相信自制力这种东西,他九十年所经历过的事情告诉他,自制力是非常不靠谱的事情。”

豪哥默默的听着。

“而伱,你现在就表现的不太尊重我。”

顾为经发觉自己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他同样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能得知。

“他说,我已经做好了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的准备。”

“比起报纸上那个无欲无求的老先生,他告诉我的,这才是更加真实的他。曹老说他这辈子真的过的蛮快乐的,好酒,好钱,好名,好利,好享受,好一切漂亮的事物,有自己的小算盘。也喜欢随心所欲。

“他在国外的这些年,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有同行,有晚辈,也有美院的学生,在欲望不断的啃食下,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些人一开始和某些商务公关勾勾搭搭,然后慢慢的去一些狂乱的派对,觉得这样很潮。”

“没有喝过酒的人,是不知道醉的味道的。另外,人毕竟只活这一辈子,曹老说,小小年纪真活的看破红尘,也太亏了不是?但是,这个界限在哪里,你必须一开始,就非常清醒的为自己框定,画好。别交给自制力去纠结挣扎。”

“曹轩先生是个有趣的哲人,我对他的自制力表示钦佩。一个人如果能连续九十年都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想不成为大师都很困难。他是想说,让你也要成为这样的苦行僧么?”

豪哥又笑笑。

“他们没有底线的向着欲望不断妥协,于是欲望就吞噬了他们。曹老就是看到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他才能一辈子都在诱惑面前,保持着警醒。”

纵然电话那端的中年人,仿佛是一只阴毒的眼镜蛇一样正窥伺着自己。

“再然后,他们在party里开始用叶子,在那里白痴的信誓旦旦宣称软性毒品是可以接受的,不过就像喝酒一样。再往后,就变成摇头丸,变成了海洛因,变成了去某些混乱的街区,找人给自己打上一针。”

没有表示任何一丝的不耐烦。

甚至旁观者写的回忆录里,也未必会有所记载。

(注:住丽兹酒店,在夏奈尔衣帽店里买东西,都是深受十九世纪欧洲贵族们喜爱的潮流生活的一环。)

“这些人都曾受过世界上最好的教育,信奉非常保守的东正教。就是传统中所谓优雅的精英阶级的一环,也是那种‘生而高贵’的人。”

“曹老说,他甚至对艺术精神与原则都没有那么虔诚的坚持。前一阵子,《油画》杂志的布朗爵士想要拉拢他,用来大举打开东方的艺术市场。曹老是不太想答应的,不过他还开了个10亿刀的签字费。”

“而真实的经验就是——”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不断跳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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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美化,或丑化。

“他不喜欢毕加索的放浪行骸,可他这一生也不是个老和尚,甚至曾不止一个为了某个女人而被迷的神魂巅倒过。哪怕他老师当年在六国饭店里,捧角儿的时候,也是一把把的金银珠玉往上边扔,没比如今的明星粉丝们矜持上多少。”

顾为经回忆道:“在电话里,我们聊了不短的时间。”

“上世纪初。”

每当欲望的海潮拍打而来,都会被悄无声息的蛀蚀掉一部分。

“就像酒、色、财、气。不是不能碰,也很难不碰。但你对待它们的态度,就应该像是健康杂志上营养师对待冰淇凌的态度一样——”

“好吃但不健康,如果你一定要吃。请你确定,这是一个对你足够重要的大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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