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麾下精神矍铄,力能扛鼎,吾心稍安。”
契苾何力一点也没有夸张,他和薛万彻用自己的脑壳证明了,侯将军确实能一拳打爆铜鼎。
“我同意……嘶。”薛万彻揉着额头的肿包,疼得龇牙咧嘴。
侯君集捂着隐隐作痛的拳头,没好气地说:
“矍铄形容的是老翁,我还不老。”
“哦?!”契苾何力吃了一惊,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
“又学习到了,在下要记下来。”
看着这对活宝,侯君集既好气又好笑。
这么多同僚下属,也只有这两个脑子缺根筋的能不惧旁人猜疑,来狱中探望他这个罪犯。
嗯,某位怼天怼地怼皇帝的前·曹王殿下除外。
“你们来有什么事?”侯君集开门见山。
薛万彻也不藏着掖着,露出纯真的笑容:
“最近京城百姓都在痛骂朝廷关押将军,为将军鸣不平呢!
“将军放心,陛下一定会很快放你出来的!”
“哦,是这件事啊。”侯君集并不惊讶。
这波汹涌民意的始作俑者,刚刚还在他这儿吃果干呢。
奇怪的是,李明从不在他侯君集面前邀功。
整天聊的无非是他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还有积极改造、重新做人、早日回归社会之类的废话。
只是每次李明离开后,都会留下侯宝琳陪他一阵。
而他也正是通过孙儿的大嘴巴,把这场舆论战的始末了解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这番骚操作惊掉了侯君集的下巴。
能把不同出身、性格迥异的熊孩子捏成一股绳,干出一番让朝堂诸公都挠头的大事,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他自己就有体会,这年纪的小孩儿最是人厌狗嫌,光一个就够让人心累了,何况还是一群。
至于李明搞的这套反话正说、鼓动民意的所谓“舆论战”……
说实话,这鬼点子让见多识广的侯君集也叹为观止。
到底是陛下的亲儿子,真是位天生的权谋家。
“情况正在发生有利的变化,大理卿也终于准许吾等探望麾下了。”契苾何力振奋地说:
“起初,所有访客都被孙廷尉拦下了,以致于时至今日,吾等才得以登门拜访。”
不,孙伏伽肯网开一面,多半也是因为他……侯君集心有了然。
契苾何力的脸又沉了下来,气愤地拍大腿:
“只恨房相还在从中作梗,使陛下和朝臣无法释放将军。将军身陷囹圄,皆因他而起!”
薛万彻也一起抱怨:
“将士出征哪次不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拿点宝贝怎么了?那些文官也真是……死板。”
生气归生气,他们也不敢对那些文官大放厥词,或者撂挑子甩脸色,说什么“你行你上”之类的。
因为那些文官有事是真up啊。
不像宋朝以后,大唐的文臣武将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
文官拎把刀就能骑马上前线,而武将凯旋也能混个文职。
比如某位以理服人的礼部尚书。
乃至于侯君集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是吏部尚书,妥妥的文官序列。
严格说起来,这事其实是文官集团的内部矛盾,和薛万彻、契苾何力这俩纯粹的武将不搭边的。
这就让捞侯君集的难度更高了。
因为不能用“你们文官懂个屁打仗”回怼。
谁还没带过兵,谁不知道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儿。
随便拿点也就算了,但像侯君集那样把半个高昌搬空的……好像是有点过分。
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房玄龄,那个老面瘫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侯君集玩味地抚弄着钢须,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长孙无忌公可曾进言?”
薛万彻不爽地挥挥手:
“没有,国舅爷哪会管贪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哦。”侯君集的目光深沉了起来。
长孙无忌是太子一派的领袖。
长孙不动,其他人不会动。
朝堂的两大支柱,一根与自己为敌,另一根袖手旁观。
也就是说,现在真正发力在捞他出去的……
只有李明一个?
可每天见面,那孩子又为什么只聊一些“道德与法治”之类的废话?
为什么从不当面和他说,他侯君集现在有多么孤立无援,争取他的自由有多么困难呢?
不是想拉拢他吗?
侯君集猛然发现,自己连一个毛头小孩也看不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