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辽东经历了大半年的磨砺,当了大半年一把手之后。
李明已经锻炼出了根据属下平直的文字汇报、就能发现蛛丝马迹的能力。侯君集:“那会是谁呢?”
李明:“谁从这次乱局中收益最大,谁就是真凶。”
然后,李明发现侯君集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不是哥们,怎么可能是我!”李明嘴角一抽。
侯君集指着李明:
“因为这次事件,显然您的收获最大。”
把辽东从上到下收拾得服服帖帖,只要李明敢吼一嗓子,两个州二十万虎狼就敢立刻改旗易帜,凶猛南下。
而且他这一番作为获得了海量皇恩,为辽东赢得了巨大的物质利益和制度便利。
甚至朝廷为此专门改变战略,不碰高句丽,基本默认了高句丽作为辽东军镇后园的事实。
连生母杨氏也沾了光,连升两级,成为与阴德妃平起平坐的杨德妃。
至于他这一战白手起家、以少胜多、抵御外侮,更是堆满了buff。
为他在朝野赢得了巨大的声望,算是就此立了棍儿了。
在战争光环下,没人再敢小瞧他这个孺子了,完全称得上是他辽东节度使的立威之战。
这边他名利双收,另一边太子惨遭唾弃。
谁是最大的受益人,不是一目了然吗?
“那是我天纵英才,应对得当,超出了幕后主使的算计。”
李明白了侯君集一眼,觉得他座下的辽东双红棍,有点把他的天才当成常态了。
“假设我能力平平,无法力挽狂澜,假设一切按照幕后主使的预计,辽东事件的走向会是如何?”
李明设问道。
侯君集抱起胳膊,缓缓做起了推演:
“辽东……恐怕会彻底沦陷,你我生死不明,就算还能活着撑到朝廷的解救,作为败军之将,也是颜面尽失。”
“那太子那边呢?”李明提醒道。
“至于太子……在一切水落石出以后,也不会落得个好。如果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恐怕更会引起陛下反感……”
侯君集缓缓地说道。
李明拿出纸笔,简单画了一个跷跷板似的图形:
“我遭殃,另一端的太子也遭殃。那么谁会渔翁得利呢?”
“另一个有望帝位的嫡皇子……”侯君集几乎脱口而出:
“魏王,李泰?他是搞得朝堂乌烟瘴气的那个人?”
“从结果来看,他应该是最有动机的那个。”
李明在跷跷板的中间,重重地写上了李泰的名字。
这位胖胖的、必须以轿子代步的皇兄,与李明同样交集不深。
仅有的几次交流中,李明就能明显感到,李泰一直把自己视为棒槌:
没事了就用李明敲打一下太子,为他争取夺嫡的筹码。
只是李明一直没有接招,当他不存在,让他渐渐淡出了自己的视线。
“所以这次他索性自己上手,利用我在辽东的遭遇大做文章,明着攻击我,实则在攻击太子。
“甚至这次还一石二鸟,顺便除掉了魏征这个铁杆太子党……
“真的是这样么?”
李明不是很拿得准。
李泰在朝廷同样深耕多年,因为受到的皇恩浩大,屡次逾矩,所以朝中也有一批投机客转投他门下。
若是李泰最终扳倒了李承乾,成为太子登临大宝。
那这些投机客也原地飞升,成为从龙之臣了。
李泰是有这个能力,在朝廷掀起这场风波的。
“岑文本和刘洎,房玄龄说,此二人在朝堂上跳得最欢?”李明问询地看着侯君集。
侯君集介绍道:
“那二人是朝中清流派的代表,在皇子中并没有明显的倾向性。
“不过他们都是魏王文学馆的博士。”
李泰是得了皇帝的许可,在长安开设文学馆、广纳贤士的。
不过参加文学馆,并不一定代表着两人都是铁杆魏王党。
因为文学馆的博士太多了,组织十分松散。
魏王慷慨解囊,只要肯来挂个名,都能领到一份讲课津贴。
所以天下名士趋之若鹜,倒并不一定在政治光谱上偏向李泰。
“他们两人最后怎么了?”李明问。
侯君集耸耸肩膀:
“没怎么,连一个月俸禄都没有被罚。
“倒是张亮有了变动,到河北道担任巡察使了。”
虽然不知工部尚书被贬的具体原因,但大家猜都能猜出来——
张亮是陛下的密探头子,情报有误,他自然得背锅。
只不过,这口锅轻得出乎意料。
“河北道包括了辽东。
“用张亮盯着我……呵,倒也是物尽其用。”
李明没有笑意地一呵。
张亮显然与李明一派不对付。
之前就举报侯君集谋反,两人有了嫌隙。
现在,他又造谣李明不成,因此被贬到了地方。
对李明派系的不满肯定变本加厉。
问题来了,一方面,李世民对辽东慷慨解囊,要什么给什么,提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好像完全放开了。
而另一方面,却启用与李明有隙的前密探头子,让他盯着这边。
加上一堆朝廷虫豸依旧任用……
绕了一大圈,问题又绕回来了。
李世民究竟想干什么?
怎么总感觉……
“父皇好像一边在扶持着我,一边又在庇护着我的对手?
“这是某种政治的平衡术,前进两步后退一步,还是……
“难道……他想打擂台?”
李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侯君集看了小主君一眼,说出了房玄龄不知道、只有他这个吏部尚书才知道的密报:
“听说,李世绩等一票文臣武将,即将进入晋王府任职,辅佐晋王李治了。”
李明眼皮剧烈地跳动。
完了,李世民还真想打擂台!
怎么,难道皇帝老子改变主意了,决定让皇子们竞争上岗了?
还是说,仍旧是老一套,用他和李治这样的磨刀石,来磨炼真命太子的能力?
想不通,想不通。
帝王心术,让人捉摸不透啊……
李明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窗外。
他们已经进入了幽州地界。
虽然与平州相邻,但气氛截然不同。
岔路口上,民夫们赶着成队的驴车,慢条斯理地运送着货物,与他们相对而行。
他们虽然比辽东人更为壮硕一些,衣裳也更整洁厚实。
但他们目光无神,脚步也懒懒散散的,里里外外透着一股松弛感。
其实大唐别处也差不多。
农业社会并不是时刻都紧绷的,在农闲时分,并没有那么忙。
只有辽东这地方,被李明打了一管鸡血以后,从上到下都紧绷了一根弦,开始疯狂地卷了起来。
“他们在……运送生铁?”李明嘀咕着。
这群人显然不是在将这些战略物资输往辽东。
因为辽东现在正在快速攀产能,到处是矿井,铁价暴跌,已经不需要再从内地输入生铁了。
而且辽东在东北,而这支运输队在岔路口拐了个弯,继续向西北前进。
那是长城外,大漠的方向。
“也许朝廷或幽州有什么安排吧。”
侯君集没话找话,嘀咕了一句正确的废话。
两人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将这个细节抛诸脑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