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除了咱老李家,没人配与他政斗
在新任宰相崔仁师加入伙伴以后,李明这一行就低调不起来了。
漫长的随行队伍,豪华的护卫排场,一路走走停停。
就这么晃荡到长安时,已是四月中旬。
要不是李明催着上班要迟到了,老崔还能在路上多“视察民情”几日。
按照规矩,出差远行的官员们在回京述职前,要先向朝廷派出使者,通报一声“我们取经回来了”。
因此,当李明一行来到长安城外时,朝廷已经得到了消息。
官僚们在城外已经搭台唱戏,摆开阵仗,为凯旋还朝的辽东节度使接风了。
“祭台,酒席……喝,连编钟和乐人都搬出来了,还整整三架编钟,这玩意儿可不好拿啊。
“怎么,要为我演奏一曲节度使破阵乐吗?”
李明一手托着脑袋,兴趣缺缺地说着。
“不好好在官署履职,倒是跑到城门外吃席来了,这些官员应该记旷工,年度考核扣分。”
吏部尚书侯君集似笑非笑地说道。
在辽东呆久了,他也开始看不惯这种没有效率的形式主义了。
同时,他心里又隐隐觉得,这接风的大阵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但又具体说不出来什么,毕竟他不是礼部尚书。
还是老世家崔仁师看出了猫腻:
“亲王同诸侯,按周礼,天子用三架编钟,诸侯二架。且为诸侯接风,不用礼乐。这礼仪,恐怕逾制了吧?”
被宰相这么一提点,侯君集终于发现了潜意识里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当陛下还是秦王时,浅水原之战与虎牢关之战凯旋回京,也没有动用编钟……”
“礼部尚书不在,怎么朝廷的礼乐就乱套了。”崔仁师对这不合乎周礼的疏忽感到很不屑。
顺带一提,礼部尚书李道宗因故,滞留在长城以北的定襄城半年了。
和归顺的突厥贵族阿史那思摩——获陛下御赐李姓,改名李思摩——混在一起。
九成宫事件后,李世民便让有心回归草原的突厥人北渡黄河,以李思摩为首领,以定襄城牙帐,牵制北方虎视眈眈的薛延陀。
李明一开始对这种自割国土、让突厥人复国的骚操作感到很不解。
亲自在辽东体验了一把ping值高达一个多月的操作以后,他懂了。
而李世民的这招驱虎吞狼策略,成效也很明显。
薛延陀的铁勒诸部立刻应激了,和突厥人干了起来。
以理服人的礼部尚书便奉陛下之命,用物理手段,给不懂待客之礼的铁勒蛮子也讲讲大唐的礼法。
而由于礼部尚书的缺失,反而让大唐内部不讲礼了……
吗?
侯君集对崔仁师的善意解释并不认同,小声提醒李明道:
“怕不是朝中有人给殿下做的局。
“殿下若是欣然接受,他们就有理由上奏您逾矩不敬了。”
就算没有看过《雍正王朝》,但在朝廷中枢混久了,该有的政治敏感性,吏部尚书老侯是一点也不缺的。
而李明更是感到脑壳痛:
好家伙,真把我当老十四胤明了是吧?
还没到长安就给老子来一个下马威,挖坑埋雷炸老子?
难道果真如长孙延所说,太极宫是虫豸的巢穴吗?
“竟有如此之事,在接风迎接的礼仪上都能设下陷阱?”
听了侯君集的警告,崔仁师也吓傻了。
李明殿下所遭遇的宫廷斗争,原来都是这么高端、这么尖锐、这么凶险的吗?
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一个细节不注意,直接一顶“僭越”的大帽子就扣上来了。
“这该如何是好?”老崔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崔仁师的为政水平是有的,心肠也很软。
但缺点就是太软了,遇上大事没有主见。
侯君集果断地说:
“我这就让尉迟循毓前去,让那些糊涂官僚把这仪仗全部撤走。
“同时把参与的官员名单都记下来,出了这么大纰漏,年底考核全部扣分。”
李明思考了一会儿,却轻巧地摆了摆手:
“无妨,人家好不容易搭起的台子,我不上去唱俩嗓子,岂不是不解风情?”
崔仁师还想说什么,见侯君集微微摇头,便只能闭上嘴。
侯君集也不知道李明在打什么主意。
但他相信,这小东西应是想到了更好的破局之法。
…………
接风宴的操刀手是太子左庶子、中书侍郎杜正伦。
此外,韦贵妃的堂兄韦整、礼部侍郎令狐德棻、以及岑文本刘洎二人组等,皆参与其中。
可谓众正盈朝,成分极其复杂。
而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削削李明的气焰。
让那整日与辽东山贼和河北田舍郎厮混的乳臭儿知道,京城的爷才是爷。
“哎呀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李明大大咧咧地下马车,安然地享受着礼乐待遇。
几人心里一喜:果然中计!
野孩子果然不知礼,被坑活该。
杜正伦面露喜色,立刻向左右示意。
副手得令,敲门声地离席,向太极宫飞奔而去。
很好,这个小报告一打,李明就百口莫辩了,太子殿下也能稍为安心,不必整日在我等头上撒气……
就在杜正伦心里欢快地盘算着的时候。
李明抄起接风宴上的酒杯,直奔老杜而来。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数他官儿最大。
“杜相公筹划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李明在杜正伦膝下一蹦一跳的。
杜正伦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这是专为文韬武略的殿下接风洗尘的,某等不敢……”
开玩笑,为了逼真,除了编钟以外,这桌酒席也是按照皇帝的规格摆上的。
什么事情沾上“皇帝”,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不能乱碰。
他如果敢碰这酒,旁边那些党派不同、心术不正的岑文本们,难保不会一纸弹劾,连李明带太子一锅端。
李明小眼睛一眯,充分发扬历史悠久的劝酒文化:
“既然这宴席是为我所设,那就是我做主。
“怎么,几位不肯卖我这个面子?
“还是说,这宴席不是为我所设,我做不得主?”
杜正伦流下了冷汗,但还是硬着头皮不肯开口。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所以李明也不和他多做纠缠。
有的是突破口。
李明便丢下了杜正伦,专门与一旁陪同的小官小吏、甚至现场的守卫们套起了近乎:
“我能得胜还朝,全赖唐军将士浴血奋战,各级官吏上下用命,这功劳应该也算你们的!
“来!我们都有功,我们一起痛饮庆功酒!”
小吏小兵显然没有杜相公这样的修为。
被这位带着战争光环、又颇有豪侠之气的皇子一劝两劝,便都享用起了皇帝才能喝的接风酒,聆听着周天子才能听的三架编钟。
甚至连演奏的乐人都分到了一口酒。
策划此事的贵人们都一个个冷汗涔涔了。
如果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杯烫手的接风酒是屎的话。
李明的对策就是把屎抹得到处都是。
不愧是老面瘫房玄龄的学生啊……
…………
太极宫中,韦整一脸兴奋地向李世民打小报告:
“陛下,李明僭越!”
李世民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就在前几个月,举报李明谋反的奏疏都快把桌案压垮了。
僭越一下怎么了?
见皇帝一脸漠不关心,韦整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世民噌地站了起来,浑身颤抖。
就在韦整终于以为皇帝动怒的时候。李世民却是一脸激动难抑的表情:
“你是说,明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