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他做这一出是作甚?
李世民驱马上前。
确如传令所说,太子一身戎装、束发,像个真汉子一样忍着腿疼,正跪在道旁。
“父亲。”
李承乾抬起头,充满感情地呼唤道。
一声父亲,而不是父皇,把李世民涌到嗓子眼的责问又给堵了回去。
他的表情立刻柔和了下来,有些嗔怪地说:
“你身体不便,别太勉强自己了。
“不是已经送过行了么?先回东宫休息吧。”
李承乾又把头低了下去,作揖道:
“父亲,请允许孩儿,随您一同出征吧!”
李世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你的一番心意吾领了,但战场非儿戏,何况还是远征漠北荒芜之地。
“你就在宫里等着捷报吧。”
但李承乾还是不走,突然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
“自从住进嘉德殿以来,孩儿便与父亲日益隔阂……
“父亲此去,孩儿怕再无机会与父亲见面……”
看着长子哭成这幅模样,李世民心里又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楚和内疚。
“孩儿怕!父亲走后,孩儿……不知会发生什么!”
李承乾泣不成声,把脸埋在地里。
你原来也害怕被李明报复么……李世民心中感到十分凄凉。
自己出征时,李承乾该如何安置,李世民其实做过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
在李明和房玄龄的再三保证下,他才勉强放心,保持一切照旧。
但是,李承乾的眼泪让他心软了。
李明的承诺,李世民还是愿意相信的。
可李明是有鹰犬爪牙的。
那群人会不会拿李承乾开刀?
难说,真的难说。
长子只有一个,生命只有一次。
不能赌,不能赌。
心底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说:
来日方长,李明和李承乾有的是时间修补关系,但不是现在。
自己外出,两人矛盾尚尖锐,应先将两人隔离开,将李承乾置于远离李明控制之地。
也就是,朕的身边……
李世民心一横,利落地问:
“承乾,可会骑马?”
李承乾精神为之一振,嘴角勾起一个真诚的笑容:
“孩儿骑马比走路了得!”
…………
“以中书侍郎杨弘礼暂领吏部,吏部侍郎高季辅暂领工部,刑部侍郎张行成暂领兵部。”
皇帝御驾亲征后,监国李明下达了第一道重要政令。
不出所料,还是人事任命。
治国就是这样的,大臣只需要做事就行了,而皇帝要管住做事的人,需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杨弘礼出自弘农杨氏,是自己的母族,毋庸置疑的李明“自己人”。
高季辅则出自渤海高氏,和另一位尚书右仆射高士廉是同族。
而高士廉还有一层身份: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的亲舅舅。
这对兄妹年幼丧父,是高士廉将他俩抚养成人的,还是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月老。
有了这一层关系,李明提拔高季辅,显然有向长孙派系、以及其他嫡子释放善意的意思。
而提拔的第三人张行成,则是中间派,可以视为清流士大夫的代表。
这样的“三三制”,继续贯彻了李明“不问出处、唯才是举”的宗旨。
同时,也继续向朝臣们释放着宽仁宽宏的积极信号,很是吸了一波好感。
当然,魔鬼藏在细节里。
李明的这波微操,是有深意的。
三部之中,吏部的工作最为要害,所以启用自己人杨弘礼,放心。
而兵部被晋王党李世绩所把持,不能再让另一个长孙派系的人执掌。
否则容易形成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利益小团体。
所以要塞进去一个张行成去制衡,
张行成虽然不站队,但他原先担任的是刑部侍郎。
而刑部的人,基本都是李明的野生粉丝。
虽然不至于像真正的十四奸党一样,唯命是从、高度绑定。
但毫无疑问,张行成肯定是倾向李明的。
所以,用他来打破兵部的乌龟王八壳,最为合适。
更精妙的是,张行成明面上还披着一身“中间派”的画皮,还不容易激起兵部内部、李世绩派系的反感,上下级互相扯皮,以至于一事无成。
至于高季辅,不好意思,去工部陪土木老哥打灰去吧。
虽然薛万彻在工部主持工作才几个月,不至于把内部完全渗透。
但是,过了洪水高发的春秋季后,需要工部临机决断的事就少了,只要根据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堤坝检查修缮即刻。
高季辅并没有多少发挥的空间,明升暗贬,就和土木老哥和和谐谐地度过几个月的摸鱼时光吧。
对于这样的安排,潜在的政敌就算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也很难说什么。
因为1:1:1,很公平啊!
混世小魔头没有第一天就把长孙无忌等虫豸推出西市斩首,已经相当怀柔克制了!
甚至还给长孙一党升了个官儿,还要什么自行车?
…………
“殿下开了个好头啊!”
第一次小朝会之后,李明和房玄龄留在两仪殿,复盘刚才朝堂上的情况。
房玄龄对李明的骚操作赞不绝口:
“既彰显了殿下的胸怀,又将敌对派系明升暗贬,就这样逐渐将他们挤出权力的核心之外。
“待陛下凯旋回朝,天下就稳定了。”
稳在我们的手里了——老房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李明虎踞龙榻之上——还是他自己的那台小龙榻,皇帝的专座就算没人也得空着——咂了咂嘴:
“是么?我怎么觉得,有几个人好像不是很服我啊。”
在辽东体验过如臂使指的快感以后,这次坐镇长安,他有一种滞涩迟钝的感觉。
好像开惯了电车,突然开油车,就有这种滞涩感。
这不是贞观时期官僚体系固有的笨重。
因为在处理钱荒时,上下一心,李明指挥得也得心应手,并没有这种好像ping值很高的迟钝感觉。
这就说明了一件事——
“以长孙无忌为首,有相当一部分官员对我阳奉阴违。
“恐怕在我监国时期,他们会拖后腿、搞破坏,要时刻提防。”
李明吩咐房玄龄。
老房一怔:
“果真如此?”
他这个老油条都毫无感觉,因为没有人跳出来公开唱反调,他还以为长孙无忌已经投降,群臣皆服了呢。
殿下的感觉,竟能如此灵敏?
简直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啊……
“千真万确。”李明肯定地点头。
汽车手感迟钝,开车的人比方向盘更早察觉。
“臣,必严加防范,严惩惰政。”房玄龄道:
“还有一事,东宫的李承乾殿下,随陛下出征了。”
“哦。”李明点头。
房玄龄又是一怔:
“殿下不吃惊?”
“他敢继续留在东宫,我才吃惊。”李明冷笑一声。
作为资深的受迫害妄想症患者,站在李承乾的立场,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与其呆在李明这头喜怒不定的老虎身边,不如和陛下一起上战场。
远征漠北,听着好像很危险,其实非常的安全。
享受的安保可是帝皇级的,严密得很。
更何况,有天策上将亲自坐镇,战局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
不知道怎么输。
比窝在波诡云谲的太极宫安全太多了好吧!
“呵,惶惶乎如丧家犬,李承乾,你也有今天啊咩哈哈哈哈!”
李明发出了反派的笑声。
“他跑就跑吧,这样正好,有好几起迷案疑似与他有关。
“趁他不在家,给我仔仔细细地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