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相信克莉丝蒂娜也懂得这句话的道理。
对于她这种活在正确世界的大小姐来说，一生都不要遇见毁灭主教才是最好的结果。
“太好了……太好了……”
泪水顺着克莉丝蒂娜白皙的面颊潸然而下，在她的下颌汇聚成一滴晶莹的水珠，最后坠落在她雪青色的裙摆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她的双唇微微颤抖，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泪水却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
“她活着，孤单就无法打败我。”
克莉丝蒂娜将它贴近自己的脸颊，那笑意在泪光中显得有些苦涩，却又饱含着无尽的欣慰与感动。
“洛奇，谢谢你。”
克莉丝蒂娜喃喃自语着，语气中满是宽慰。
她闭上双眼，睫毛还挂着点点泪珠。
“……”
兰奇眼神轻颤，抿住嘴唇侧开了视线。
“我去工作了。”
他再度强调了一遍，快步离开了。
看着克莉丝蒂娜悲喜交加的表情，他心中五味杂陈。
兰奇离开房间，带上了门，独自走过长长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
他感觉想要去室外透一口气。
来到三楼另一侧的露台前，他停下脚步。
“呼——”
他扶着栏杆，眺望着花园，深呼了一口气。
接着就是久久地望着庭院外那一片枫树林，叶子静静地落下。
“喵。”
一只小黑猫悄无声息地跳上栏杆，在兰奇手旁蹲坐下来。
它抬起头，用晶亮的眼睛望着洛奇，尾巴轻轻摆动。
“……”
“猫老板，别掉下去了。”
兰奇伸出手，抚摸着小黑猫光滑的皮毛。
“你忘了我可是神兽了吗？”
猫老板用它那稚嫩的声音问道。
它会用念动力魔法，而且就算是一般的猫咪从这种高度跳下去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喵，心里不好受吗？”
猫老板眨了眨眼睛，发出一声柔软的声音。
“其实我，觉得我没有告诉她真相，是一件错误的事。”
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低沉而疲惫。
有的人认为说谎永远是不道德的，不论其后果如何。
也有人认为，应该更关注行为的后果，如果一个行为带来的总体幸福大于其带来的不幸，则这个行为是道德的。
可是有时候光考虑后果，又会忽视掉参与者的自主权。
“肯定是不告诉克莉丝蒂娜真相更好呀喵。”
猫老板感觉兰奇做得没问题，只是它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克莉丝蒂娜这模样，可能更难受了。
“猫老板，想象一下，如果把你的大脑连接到一种魔导终端机器，大概比人工影世界启动终端更加高级，它可以给你的余生带来无尽的快乐，只有欢乐，没有悲伤，如果让你选择，你会想要这种机器吗？”
兰奇带着一丝无奈的笑，伸手轻轻抚摸着小黑猫的背部。
猫老板刚欲回答，兰奇又继续开口了：
“需要注意的是，一旦进入了这个体验机器，你将永远脱离现实生活无法回来，但是你自己很难发现这个事实，你会无法分辨出自己是在现实世界还是虚拟世界，你的人生本来应该有的跌宕起伏都会被一帆风顺取代。”
“喵……”
猫老板一听，感觉很不错。
但是仔细想想，这不就是坠落的温柔乡吗。
不过这个机器听起来又没有坠落的温柔乡那种令灵魂消融的负效果，是单纯无害的体验。
“你不想进入，那原因呢？”
兰奇似乎看出了猫老板的犹豫，也懂了它此刻正在思考的内容。
明明是这么一件好事，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如果按照享乐主义，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将净快乐最大化，因为快乐是生活送给我们最珍贵的礼物，所追求的，也一定应该是能够带来最大限度快乐的事情。
换句话说，那就是坠落的温柔乡所带来的感受。
可是，究竟是什么在阻止你去选择这种无穷无尽的快乐？
“这也正是这个问题想要证实与反驳的，我们仍然有着不要进入这个机器的充分理由。”
兰奇对猫老板说道。
“什么喵？”
小黑猫跳到兰奇的肩头，看着他问道。
它感觉答案就在心间，却想不到。
“真实性。”
兰奇注视着它，翠绿的眼瞳泛着思虑的光，
“可能这样打比方是一个较为特殊的例子，可是，对克莉丝蒂娜来说，到底是保护更重要，还是真实性更重要呢。对比被欺骗的安心感，是否真实的痛苦，对她来说反而是更好的呢？”
他目光再次投向栏杆外的秋景。
如果不知道真相，克莉丝蒂娜实际就是活在她自己的“体验机器”中。
虽然不会受伤害，但并不真实。
原本兰奇关于【坠落的温柔乡】这个魔法，可以毫不犹豫地对敌人使用，但绝不会对自己人使用。
现在他对这个魔法的理解也许不一样了，有些事情可能根本无法用对错来形容。
“我听不懂喵，我只是一只小猫咪。”
猫老板摇了摇脑袋，
“我觉得谎言更像是一种工具？比如塔塔可以用刀切菜，也可以用刀架在你脖子上，你只能评价使用者的对错，但你不能评论刀本身的对错喵，我觉得你不告诉克莉丝蒂娜并没有问题，她还这么年轻，不能让她一蹶不振。”
“呼呼……”
兰奇一时间被它逗笑了。
似乎更多的是因为猫老板打比方的内容。
别说他还挺怀念那个一言不合就要拿刀架他脖子上的塔塔，现在看她只会安静地做饭，兰奇反倒觉得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体验不到了。
一人一猫在这难得地磨洋工。
兰奇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肩头的小黑猫也安静地蜷伏着。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洛奇，你在这里啊。”
兰奇转过身，见到年轻的伯爵少爷凯尔正站在露台外的走廊上，向他露出了笑容。
“凯尔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兰奇带着些许歉意询问道。
他感觉好像因为自己的偷懒，凯尔有事找他，在宅邸里找了一圈才找到他。
凯尔摆了摆手，走到兰奇身旁，和他一样按着栏杆。
“没什么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早点去休息。”
凯尔对他说。
“我不是还没被开除吗……”
兰奇有些发愣，疑惑地看着凯尔。
“洛奇，虽然可能这几天我们家很需要你的帮助，但是今天其实是法定节假日，你没必要来上班。”
凯尔轻笑一声，拍了拍洛奇的肩膀。
“……”
可能是因为兰奇睡了快两天，整个人都有点傻了，甚至没发现今天其实是泊森王国的花火升天节，而这个节日又是不用上班的节假日。
仔细回想，奈杰尔在周一凌晨的晚宴时确实告诉过他，两天后就是花火升天节。
“哦，哦……”
兰奇点头道。
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久，光记着今天是周三了，竟然都会忽略掉这一点。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多休息几天吧，这个老宅很好打理。”
凯尔理解地点点头，
“多谢你的关照，克莉丝蒂娜刚才哭过一次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又变回平时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了。”
他刚才去二楼看了看妹妹，本来还很担心妹妹这两天消沉的状态，果然和洛奇聊聊就好了。
“那我先告退了。”
兰奇抱起肩头的小黑猫，和凯尔告别后走向一层管家的休息室。
数分钟后。
他换上了一身便装，离开了巴蒂斯特家旧宅。
秋日早晨九点半耀眼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他漫步在帕里厄南岸的街道上，很快就离开了这片枫树林，周围再度变成两侧梧桐树的街道。
“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闲了。”
兰奇深吸一口气，让清新的空气充盈肺腑，喃喃道。
在这环境下，心中的烦躁和疲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平静和放松。
行人还不多，街道上弥漫着复苏般的宁静祥和聊天声。
“兰奇喵，有通讯喵。”
忽然，猫老板跳上了兰奇脑袋，倒吊着把一张紫色魔法卡牌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时候会是谁找我……”
兰奇困惑地将通讯魔法卡牌接过。
这段时间他身上除了不能解绑的史诗全部变成了降低法力消耗，增加精神属性，加快法力回复的魔法卡牌，这些工具魔法卡牌一直都是放在了猫老板那。
感觉猫老板都变成猫型电话了。
……
花都帕里厄北岸。
一座宏伟壮丽的铁塔建筑巍然耸立在视野尽头的赛琳娜河畔。
铁塔下的广场上，一位打扮得格外典雅的淑女正静静伫立，她灰色的柔顺长发如瀑布般洒落，一袭白色的贵族长裙裹住她高贵曼妙的身姿，在朝阳的映照下泛起温润柔和的光泽。
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惊扰到了沉思中的女士。
她转过身，往身侧看去。
那一双金黄色的明亮眼眸落在站在不远处的兰奇身上。
兰奇收到了塔莉娅的通讯后，就来到了北岸1区的约定地点和她见面。
他有点不理解地看着塔莉娅，就像不懂她为什么要忽然叫自己过来。
而且此刻的塔莉娅看起来，似乎重新打扮了一番。
“兰奇，约会吧！”
塔莉娅已经换了一身衣装，抬手指着他说道，就像要与他决斗一般。
风吹过，伴随着落叶飞过，卷起兰奇的发梢，却没改变他嘴唇微张惊讶的表情。
“……我，和你？”
兰奇一脸不确定的神色指着自己和塔莉娅问道。
“对。”
塔莉娅认真地点了点头。
今天，为了报复兰奇这一个月的该死，她决定伪装成一个完美的温柔女生，把兰奇狠狠地恶心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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