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夫人见状连忙哭道:“你就当可怜可怜你兄弟吧!好歹让我再见他一面!我们都多少年没见面了,就算我死有余辜,世成总是个好孩子,好兄弟。他从来都是最敬重你这个哥哥的。我叫他跟你争,他不肯,还主动跑到岷州卫去,年年都不肯回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他是在长安城里被我娇养大的孩子,几时受过那样的苦?却为了维护你,心甘情愿在那种穷乡僻壤一待就是二十年。你什么都帮不上他的忙,就够对不起他的了,难道还忍心看到他,连亲娘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么?!”
海棠落在最后,回头再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看起来象是风中残烛一般,表情一片空白,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殆尽了。
镇国公与涂荣都默许了,周世功便放心地回头告诉马老夫人:“世成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过几日就能到。你且好生养着吧,服药那天要穿戴什么衣裳首饰,也可以先预备出来。你犯的事是丑事,就算是为了爹的脸面着想,我也不希望外头的人知道你做过些什么。到时候我还是会替你办妥身后事的,但不可能办得太过体面,差不多就行了。我也不会将你埋到我爹身边去,省得叫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你可以想好一个清静的地方。等世成回来了,让他替你操办。你从来没把我当成是儿子,只怕也不希望在终局之时,还要看到我的脸吧?”
他怎么想?
周世功犹豫了一下:“我其实已经给岷州去信了。世成正在回来的路上……估计就是三五天的事。若能让他见他母亲最后一面,弄清楚他母亲从前到底都做过些什么事,他应该不会有所误会,或是怨恨上谁吧?”
想想妹妹周淑仪如今被困在夫家,估计是不可能大归的了。周世成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位同胞手足,倘若连亲生母亲都没办法送最后一程,那也未免太可怜了些。镇国公对周世成这个堂弟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他是个才能一般但还算忠厚老实的人。既然他不曾象他生母那般作恶,周世功又想要为兄弟求情,镇国公倒也不至于太狠心:“你自己决定吧。若你能求得涂同知与麻尚仪同意,我没有意见。”
至于马老夫人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听完他们的话,又目送他们离开的,就没人在意了。
这回周世功是真的有些破防了。继母是坏人不假,但她所生的弟弟确实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他犹豫着抬头看向前方的镇国公,后者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你怎么想?”
海棠只觉得心头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也跟着融化掉了一般。上一段人生骤然中断所带来的满腹怨气,也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她微微翘起了嘴角,昂着头冲着马老夫人轻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