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春雨将水盂布巾等物交给在房门口处侍立的婆子,便赶回麻尚仪身边,压低声音答道:“周家三房出事的消息,今儿已经传到府里来了,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说什么的都有。”麻尚仪对此倒不觉得奇怪。镇国公府固然尊贵,但他们一家与族人聚族而居,彼此离得很近,家族亲友间往来也随意,对外门户虽严谨,但对内却很宽松。周家三房的周世功固然是早早命人封锁消息了,可他威望不足,家中下人又多是新换上来的,使唤起来并不是那么称心如意。而马老夫人所住的西院里,负责看守的镇国公府亲兵又有那么多人,想保密就更难了。更别说周家三房宅子的左邻右舍与后宅,皆是周家族人,只要西院动静稍大些,就有可能传到邻居耳朵里去。因此,无论周世功如何竭力封锁,也早有小道消息在周家族中流传了。
昨晚才发生的事,今日镇国公府的老少主人们就都知道了,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麻尚仪暗叹一声,她原是周家世仆之女,不好对周家三房如今那位当家人的行事做什么评价,但心里难免会有些看法。
在她看来,一切灾祸的根缘都在周家三房上一辈的当家人身上。若不是那位老太爷纵容继室,又没把长子教好,任由他长成如今这副优柔寡断的性子,又怎会酿成今日之祸?当年她入府侍候镇国公府小姐之前,就曾听到许多人赞叹三房老太爷英明神武,文武双全,哪怕是不在前线打仗,退居后方坐镇,也依旧运筹帷幄,不减风采。那时候有不少人暗地里拿那位老太爷与年轻的镇国公作比较,认为那位老太爷才是周氏族中最杰出者,直到镇国公在边疆立下大功,这种议论方才少了,但夸奖三房老太爷的人依然很多。
在麻尚仪看来,明明能打却因私情放弃在前线立军功的将军,已称不上是英雄豪杰了。如今倒回去看当年发生的事,更让人觉得那位老太爷的不智之处。那些夸奖他的话,也不知是不是马老夫人故意让人传出去的,想借机贬低年轻的镇国公,捧高自己的丈夫。然而才干与军功都是实打实的东西,哪里是几句谣言就能抹消掉的?三房老太爷或许曾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但马老夫人既然劝得丈夫放弃,就没必要再嫉妒旁人的功绩了。什么都想要,未免太过贪心。而马老夫人之所以有今日的下场,不正是因为太过贪心了么?
马老夫人这几十年来算计了继子与继孙,如今遭受反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是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使,本来很简单,却平空添了这许多变故,实在是叫人心累。
麻尚仪真想知道,三房的周世成什么时候才能赶到长安,送他母亲最后一程?尽快将这项差使了结,她也好早日卸下身上的女官职责,去金家小哥那里过几年清静日子。
她长叹了一声,随口问春雨:“三房的消息传开后,都有什么人上门去打听么?我只盼五老爷别再往镇国公府来了。他与其求国公爷帮他封锁消息,保住三房名声,还不如待在家中看好了长子,别再让那位闹出什么事来。哪怕我不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往上头报,涂大人也不会替他留脸面的,更别说还有曾家的人在。”
春雨道:“国公爷一大早就派六将军去了三房,想必五老爷不会再离家了。旁人倒是没有上三房的门,只有两家往十四房去了。不过五太太打发人给她娘家妹子送了信。”
“是海家太太吧?”麻尚仪挑了挑眉,“这姐妹俩感情倒好,金家哥儿会知道那么多马老夫人的消息,也是海家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