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条街上房屋租赁业务发达,吴家出事时,离得近的不是本身就依附于吴家的门生、亲戚或租客,就是外地来租房的学子。前者事后没少被孙家清洗,几乎都被惨兮兮地赶出了京城,流落各地;学子们落榜回乡又或是象金举人这样因为怕事而逃离的且不提,考中的人,也都授了外官,极少有留在京中的,留下来的人都不敢做得罪孙家的事。
至于剩下的坐地户……吴府被烧为平地后,整条街荒了一大半,也没什么人敢来买这边的宅子,哪怕靠近贡院,租凭市场也远不如从前繁荣,租金收入大不如前。那些心存忌讳的人家,但凡是力所能及的,都卖掉宅子搬离了;无力另行置产的,只能留守原地,却也过得不如从前滋润了。
想要在这些人里头找一个嘴紧可信的人去作伪证……金嘉树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这些年他时不时会从麻尚仪或吴珂口中听说吴府旧址一带这些年发生过的事,越发确定这一点。曾经亲眼看到吴家如何在一夜之间被焚毁的人,谁不畏惧孙家的权势呢?当中还有人自愿替孙家做耳目,帮他们监视是否有吴家亲友门生跑到旧址来祭拜呢!在这样的人里头选一个“证人”,简直就是找死!
然而,皇帝若是随便找个人来冒充“证人”,也是行不通的。孙家这些年一直紧盯着吴家旧址,街上邻居里还有人充当他们的耳目,找个假的去,一下就会被拆穿,到时候皇帝脸上就不好看了。
所以,如果真要找这么一个“证人”,那就需得是当年事情发生时,人所共知确实住在这条街上的人,那才不容易被揭穿。这个人还得是坚持站在许贤妃这一边的,足够可靠,又足够聪明,能把事情编得滴水不漏,到了人前也绝不会漏馅才行。
金嘉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轻声道:“就算真能找到这么一个证人,说我娘从宫里出来后,确实回到过金家,可金梧要是坚持不肯承认,又能怎么办?”
海棠挑挑眉:“他当然不肯承认啦!如今许娘娘在宫中得宠,八皇子又即将立储,可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随便得罪的。许娘娘当年亲自将长姐送出宫去,盼着她能逃过孙家搜捕,结果人回到家后反倒被金家人害死了,这种事金梧怎么可能承认?即使他当年只是个奶娃娃,一旦成为了害死许娘娘长姐凶手的儿子,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金嘉树抿了抿唇:“可他如今却自愿被孙家利用,企图对我姨母不利。他敢做这样的事,还怕跟我姨母结下死仇么?”
海棠眨了眨眼:“他一个小人物,还能违抗孙家不成?他就算不是自愿的,也只能屈从于孙家了吧?”
金嘉树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当年金家二房在长安府衙受审时,曾经提到过当年旧事。他们坚称我娘回到家后是急病而死。可金大姑曾经对我喊冤,说当年根本就没见到我娘回来,他们没有害死我娘,只是因为太过害怕孙家势力,才假装声称我娘死了,借口送葬出城,趁机逃离的。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我娘在京城的坟墓里,应该是一具空棺才对。万一孙家人去挖,随时都会露馅的。”
海棠又眨了眨眼:“啊……你和许娘娘既然都知道你娘埋在哪里了,难道就不给她迁坟吗?不是还安排了人守墓?怎么可能让孙家的人随便挖坟?再说了,孙家怎么有脸去挖别人的坟呀?就算坟里的是空棺又如何?当年吴家大火后,他们不是在那条街上到处抓人吗?听说吴家早年嫁出去的丫头都没逃过,近邻里又有吴家的亲友门生,指不定孙家的人到处抓人时抓走了谁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他们的亲友们也不可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呀?总会有人给被抓走的人安排了衣冠冢什么的吧?这又能证明什么呢?都是孙家造的孽罢了!”
金嘉树看着海棠,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笑容:“海妹妹,你真是……帮我大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