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忠是谢文载家中世仆之子,从小就给谢文载做了书僮。谢文载出事前,因怕连累他,便提前将他放良。后来谢家人生怕受谢文载连累,与他断绝了关系,再不顾他的死活,只有表兄海西崖伸出援手,带着新婚妻子赶往长安接应表弟。
谢忠倒是个忠仆。他已经没有了父母亲人,又成了良民,手边有点积蓄,本来完全可以留在京城过安稳小日子的,可他却放不下旧主,毅然拿着积蓄充作路费,要陪谢文载一同流放。谢文载离京前,不忍见他跟着自己受苦,便告诉他自己与海家表兄有所约定的事,让谢忠去与海西崖会合。然而谢忠前往永平府的路上生了一场病,耽误了时间,等他到达永平江海屯时,海西崖已经离开了。海家人不肯告诉他海西崖确切的去向,他再回京城,谢文载等一众流放犯人已经出发了。他手头没了钱,无力支撑长途跋涉的费用,无奈之下,只得寻了些零活干着,存够了路费,再重新回到永平府去。
他想着,海西崖早晚会跟家人联系的,到时候他再去打听,就能知道海家表少爷的地址,他便能前往与少爷谢文载团聚了。
然而谢忠在永平待了三十多年,都没能等到海西崖的信。他一直在替海西崖的母亲、谢文载的姑母谢氏守着坟,靠着在山里种地,农闲时进城做些零活,勉强维持着生计。他始终未能存够前往西北的路费,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人。原以为前些年谢文载遇赦后,就会回京的,却一直没有消息。谢忠至今还在谢氏坟地附近住着呢。崔大壮得海礁提醒,顺利找到了他,他才知道了自家旧主这些年的确切消息。
海礁对此唏嘘不已。他用密文向妹妹表达了自己复杂的心情。上辈子他回到老家时,这位对表叔公忠心耿耿的老人已经去世几年了,大约是因为听说了谢文载与海西崖一家在肃州城大战中遇难的消息,伤心过度的缘故。这辈子海西崖一家与谢文载都还活得好好的,还有消息传回老家,说是海西崖升了官,因此谢忠也活得好好的,就一心盼着谢文载早日回乡呢。只是老人家这辈子都不曾娶妻生子,如今孑然一身,还念着旧主。忠心至此,怎能不叫人感叹呢?
如今崔大壮奉海礁命令,回了一趟老家,已让人把祖宅里属于海西崖这一房的院子重新整修收拾过了,添置了一些家具用品。崔大壮又安排谢忠老人住了进去,充当看门人,还留下了一笔生活费。想来在海西崖一家与谢文载年底返回直隶之前,谢忠在老家的生活会更安稳舒适一些。
老家的事务,基本就是这些了。不过崔大壮在江海屯逗留期间,也亲身体会到了江家如今是何等的嚣张。虽然海西崖与海长安父子俩都有官职在身,海长安更是直接在禁军旗手卫任职,乃是御前的人,江家在海家的仆人崔大壮面前,也只是略收敛了一些,却完全不担心自家会因为这些年对海家的所作所为而倒霉。他们家似乎认定自家身后靠山足够硬,便是御前侍卫,也奈何不了他们。他们可以因为海西崖父子的官职而对海家人稍稍客气几分,但若想让他们吐出这些年侵吞的海家财物与产业,那便休想!
崔大壮将情况回报给海礁后,海礁对此自然是气愤不已。虽然他还未参加武举会试,身上也没有官职,却不代表他对江家毫无办法。
正巧,他受顾将军所托,正查着山海关这些年的账目呢。江家离山海卫这么近,平日里也没少打交道,与山海卫这些年发生的大案根本撇不清干系。他们家的一个靠山便是涉案之人,只是假账做得好,暂时得以逃脱罪责罢了。海礁把账目中隐瞒的真相揭露出来,再帮顾将军找到真账目,那些有罪的官员一个都别想逃掉。
等此案了结,江海屯中两大家族的势力此消彼涨,江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便要遭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