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琮等人一直忙到天色漆黑,百姓们才一一散去。他们抱着粮种,像捧着稀世奇珍,一边走一边热切地讨论着要如何种新粮。仿佛今夜种下明日就能有收成一般。
“有希望,平州才能真正活过来。”卢琮低声对孙广白叹道。
孙广白这几个月来感受深刻,点点头附和:“卢舍人说的是。我和父亲刚来平州的时候,这里死尸遍野,苟延残喘活着的百姓个个神情麻木,说句不中听的,就是在等死罢了。”
“现在就不同了。虽然死了那么多人,也没有真正能防治瘟疫的药方,百姓们却都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和盼头。”
卢琮知道孙太医已经住进了疫区的帐篷里,长叹一声:“孙太医医者仁心,勇敢无畏,令人敬佩。”
孙广白心里沉甸甸的,打起精神道:“有一件事,我想和卢舍人商议。”
卢琮微微一笑:“百姓们确实可怜,也有可恨可恼之处。一味对他们好,他们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所以,要给他们立足规矩,该处罚时要严惩。”
顿了顿,低声问道:“孙太医那边如何了?”
没有谁比他卢琮更合适了。
还别说,真被抓到了两户这样的人家。其中一户是偷偷将粮种煮了吃了,另外一户,则是带上粮种当做口粮逃出了平州。卢舍人当众处置了第一户,毫不留情地将全家老少通通打了二十板子。用绳索捆了手脚,扔在粥棚外。来领粥饭或口粮的百姓,走来走去都要啐上一口。就这么捆了五天,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才被放回去。今年的粮种,是没有了。想补种也没机会了。
卢琮笑着叹一声:“说来惭愧,这些道理,我以前做郡守的时候只懂个皮毛。最终沦落到罪臣的地步。这几年来了南阳郡,看得多了,也学到了许多。我也盼着能治理好平州,让平州百姓真正安顿下来,如此才不负郡主厚望。”
除此之外,还有几起进屋抢粮食之类的案子。卢舍人处理起来毫不手软,犯了恶行的直接乱棍打个半死。有一个意图对妇人不轨的,卢舍人处置的法子更绝,直接让人将那个男子割了……
正说着话,一个长随进来送信:“卢舍人,郡主令人送信来了。”
看完信后,卢琮数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语气中满是激动喜悦:“郡主亲自写了信来,赞许我留在平州一事。还有,郡主又派人送了一批粮食和药材来。”
说到这些,卢琮对孙太医满是钦佩敬重:“孙太医才是真正的国医圣手。”
平州原本有二十多万百姓,在瘟疫中死了近七成。这几个月里又陆续死了不少。所剩的不过五六万人。他当年做郡守的时候,治下就是五万多百姓。郡主允他所请,显然也是思虑到了这一点。
孙广白大喜:“这可真是太好了!快快快,我们快去接收粮食药材。”
是啊!
卢琮精神一振,立刻接过信。
说来也奇怪。卢舍人并不是亲民类型的好官,手段又厉害。百姓们却一日比一日心安踏实。平州人心竟迅速又彻底地安稳下来。
真没想到,生平还有一日,能再做几万百姓的父母官。哪怕没有正式的官职,也值得了。
男子惨呼了几天,最后上吊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