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户部上下一团混乱,只说万郎中,身不由己地随一众御前侍卫进了宫。
秦虎进去通传,万郎中站在昭和殿外等候。大概是天气依然燥热的缘故,万郎中额上的汗珠不停往下流,后背的官服也湿了一片,贴在身上,颇不雅观。
不过,此时万郎中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不时抬手,以衣袖擦一把额头。
“皇上召万郎中入内觐见。”
万郎中勉强定定心神,应声迈步。进了昭和殿后,不敢抬头,深深躬身弯腰行礼:“臣见过皇上。”
女帝陛下清亮冷肃的声音传入耳中:“万郎中,你可知道,朕召你前来,是为了何事?”
没让他起身,他就得维持着这姿势应答:“回皇上,臣不知。”
身为官场老油子,万郎中绝不信什么“坦白从宽”。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是按户部规章办差,最多就是办差不力。一旦承认了,便是营私舞弊从中贪墨的重罪,是要进大牢的。
姜韶华扯了扯唇角,目中闪过讥讽:“你在户部所作所为,朕一清二楚。”
“你身为户部郎中,负责发卖高凉王府的田庄商铺变换现银充入国库。你也算尽心,几天之内就找来了不少买主,将差事办了大半。”
“纪尚书嘱咐过你,不得贪墨过度。你仗着王丞相这个靠山,压根没将纪尚书的话放在心上。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惧朕发怒。依然按着‘惯例’,从中贪墨大笔银两。”
“一处市价三万两的田庄,便是折价急卖,也多的是有人买,九折就能卖得出去。结果,你一万八千里就卖出去了。仅这一桩过手的买卖,你就敢拿近万两银子。堪称胆大妄为!”
“纪尚书亲自找你,让你重新发卖。你就补了四千两。卖价从一万八千里变成了两万两千两。在你看来,吐出了一半好处,是不是已经很委屈了?朕再追着不放,岂不是不知好歹?你是不是以为,朕顾忌王丞相,不会处置发落你?”
万郎中汗流浃背,再也站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皇上息怒!请听臣一言。”
“臣在这个位置,实在也有臣的难处。高凉王府的家产要变卖,许多朝臣都派亲族来户部打听。臣不敢得罪这个,也不敢开罪那个。到最后,只得以低廉的价格发卖……”
“臣绝无不敬天子之意!臣万万不敢!请皇上息怒!”
一边哭诉,一边连连磕头告饶。
姜韶华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冷冷看着万郎中:“个中是非曲直,一审便知。你负责发卖田庄商铺,负责账册的另有其他人。便是你们沆瀣一气不肯招认,户部还有四十多个官员,总有知悉内情之人。”
“来人,将万郎中送去刑部,传朕口谕,令戴尚书连夜立案审问。明日早朝,朕要看到卷宗!”
秦虎应一声是,大步上前,拖起双腿无力的万郎中。另有十几名御前侍卫立刻跟了上去。
这就是手中有人的好处了。她张口下令,便立刻有人不折不扣地执行。
姜韶华心情不佳,又传令下去,令纪尚书进宫觐见。一把年岁的纪尚书,急急赶进宫中,站在昭和殿里,被女帝陛下怒斥了一顿。灰头土脸,羞惭不已:“老臣无用,管束不住户部官员,请皇上发落。”
姜韶华冷冷道:“朕说过,三年之内,不会大动干戈。丞相党太皇太后党也好,中立党也罢,在朕这里都一样。朕要看你们当差做事的能耐,要看到你们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