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琢磨不明白。
还不如就当没看到,人生短短几十年,不懂就不懂,非要去刨根揭底干嘛,那不是给自己平添烦恼?
再说了,少掌柜已经登了岛,他留在这边的日子已经是一双手数的清楚。
等回了庄子。
整天被人盯着,烟不能抽酒不能喝,那日子想想都觉得痛苦。
靠在石壁上,脑海里胡思乱想。
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慢,转眼间,一团烟丝就被抽了个干净,脸上的郁闷也随之散尽。
“来了!”
正琢磨着是不是再捻个半团烟抽时。
一道平静里带着惊喜的声音忽然传来。
老九叔再没抽烟的心思,反手握着烟斗,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少掌柜已经翻开了那一卷册子。
青色书册受潮严重,甚至都长出了一层黑色霉菌,字迹也被水气晕染成一片片的墨团,看上去模糊的厉害。
但……
书册打开的一刹那,陈玉楼眼神瞬间亮起。
其中文字竟是异常清晰。
上下拢共百十字左右。
右上第一行为‘礼部为度牒事检会到’,随后则是明文写有数行律令,如私自簪剃者杖八十,当罪寺观住持,同罪并还。
中间一行小字,则是记有道人名号,身份来历。
‘今填钦字三百二十七号度牒给付道士李存名。’
“年十七岁,系文登山人士,崇祯七年三月九日。”
“仁济道院出家,投礼顾巉为师授全真道遇仙派,于本院入籍。”
仁济道院、李存名!
拜师全真遇仙派顾巉。
看到这几个字,陈玉楼忍不住长舒了口气,这分明就是一份入籍度牒,也就是那位前辈出家时朝廷所发的身份证明。
印象中,此人在道门并不出名。
至少他从未听过。
但寂寂无名的一个道人,竟然能够将全真与正一两道合一,这份功力简直可以说是学究天人。
也就是时不我待。
道祖没有庇佑。
否则……
飞升录上就将多出一段。
“明末,天下大乱,有道人李存名,隐居洞庭大泽君山岛上三十年,性命合一、吞箓凝丹,斩湖中恶龙,举天飞升!”
只可惜。
差之毫厘,便是飞升成仙和枯坐化骨的区别。
“李存名……”
见他面露思索和感慨之色。
旁边几人,忍不住凑上前来,目光飞快扫过度牒上的文字。
“原来是明朝的道人。”
“还真是遇仙派传人,按掌柜的所说,马钰真人生于金元时代,洞内那位前辈,差不多得是六七代的门人了吧。”
“我觉得都不止,道人出家,代代相传,又不是家族传承,可能十年二十年就有一代门人。”
“……”
一众人低声探讨着。
声音不大。
倒是神色比起之前明显已经轻松了不少。
以后说不定就是邻居,知道名号,也好为他立个墓碑木牌,隔三差五还能上柱香,不至于连香火都断绝了。
“杨方兄弟。”
“这几天麻烦你在山谷中看看,寻一处风水位,择日也好让前辈入土为安。”
将度牒合上放回原处。
陈玉楼看了眼杨方,轻声叮嘱道。
一众人里,只有他和身为摸金校尉的杨方最是擅长寻龙点穴的风水术,不过他这初次登岛,大概率会忙的脚不沾地。
寻找阴宅之事,交给杨方再合适不过。
“好,陈掌柜尽可放心,度牒中有前辈的生辰八字,堪查起来就要简单许多。”
杨方点点头,开口答应下来。
身为金算盘弟子。
阴阳风水、五行术数,对他而言就是吃饭的本事。
“既如此。”
“今日就先到这。”
陈玉楼也不耽误,看向早已经心急如焚的老九叔招呼了声,“九叔,走吧,回去吃饭。”
“得嘞。”
见他总算提及到此事,老九叔不由大为松了口气。
吃饭事小。
但接风洗尘是规矩不能破。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陈玉楼才会主动开口,如今他来了岛上,若是不露面,底下那些伙计都得饿着肚子等。
“走了。”
除却那两卷古经以及修行参悟外,其余遗物,全都留在了洞府内。
连同李存名道人那枚随身所带的玉牌,也被陈玉楼与那些奇石、预料等物放到了一处。
打算到时候为他下葬时,一起放入棺内。
走出洞口。
阳光透过密林和藤蔓,倾泻而下,一旁的洞口边则是传来一阵窸窣声,这点光线变化对陈玉楼而言并不算什么,只是扭头看了一眼。
恰好见到白泽从门外走来。
赫然是在此守着。
“什么时候出来了?”
方才注意力都在洞府、枯骨以及古经、道法上,还真没察觉到它什么时候离开。
“就出来一会。”
白泽摇摇脑袋,赧然道。
“放心,岛上安全的很,绝不会有人来打扰。”
陈玉楼哪会不懂它的心思。
大概率是觉得洞府对主人极为重要,便主动出来看护。
虽然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但它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虽然在君山岛上多年,但白泽从未踏出过这座山谷,活动范围也仅限香炉山、同心湖一片。
对于外边的世界。
了解并不多。
只是从祖辈那里得知危险重重。
今早遭受围猎一事,也验证了这一点。
懵懂的跟在主人身后,白泽一路朝着山上而去,不时还会回头看上一眼,毕竟是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似乎察觉到了它的心思。
陈玉楼不由摸了下它脑袋。
“这座岛,如今已经是我所有,你可以随意闲逛,只要不泅水离开就行。”
“主人的岛?”
听到这话,白泽瞳孔一下瞪大。
它终于明白,为何主人会说岛上安全,再看其余人对他的态度之恭敬,它心里最后一点防线也终于放下。
“那我能不能去茶岛?”
“去那干嘛?”
听出它声音里的期待,正负手信步闲庭的陈玉楼,不由笑问道。
“我听祖辈说过,岛上有种银针灵茶,味道鲜美,我还从未吃过,所以……”
君山银针!
闻言,陈玉楼心头一动。
是啊。
怎么把茶岛给忘了。
从青城山带回的几株道茶苗种,一直在他气海洞天中温养,就是想登岛后找一处地方栽下。
如今看来。
哪有比茶岛更为合适之处?
想到这,心情大好的陈玉楼,大手一挥朗声笑着许诺下来。
“放宽心,在那住下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