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远洲沉吟片刻,点头道:“我明白。瑶瑶还小,你也没必要太逼自己。”
黎英睿又给自己倒酒。手抖得厉害,搞得泼泼洒洒的,好像一场祭祀。
“别看现在还小,小孩儿长大,真就是一眨眼的事。开年就小二了,再过两三年就会发育。那上初中,就是大姑娘了...”黎英睿撑着脸颊,向余远洲的反方向偏过脸,“现在还跟爸爸钻一被窝儿,洗澡还喊爸爸搓。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呢。”
说到一半,他把脸埋进胳膊肘叹了一大声:“哎!”
颤抖的一声哎,含满了成年人道不尽的心酸。
他本想在心脏的壁垒上豁出点口,把所有的苦楚尽数诉说。可他忘了,那是孩子的权利。成年人没有博得共情的权利。
因为成年人的面子太厚了,顾虑又太多了。
俗话说‘火落在脚背上’。火落人家脚背上,你知道人家痛,但是你永远不知道多痛。而只有烙到自己脚背上,那个痛的滋味才清楚。且只有自己清楚,别人也是明白不了的。
所以有关伤痛的话,说了也白说。倒不如不说,免得清醒后难堪。就算想找人倾诉,也只能是半真半假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掏心窝’。但其实这种交流,结果也无异于饮鸩止渴。该有的苦楚还得搁心里兜着,什么也不会改变。
黎英睿沉默了会儿,仍旧是给自己倒酒。猛灌了一口,把杯子重重撂到桌面,用一种给自己下命令的口吻道:“这么下去不行。”
这时余远洲的电话响了,两人一齐看向屏幕上的备注。
x市监狱,乔季同。
余远洲没接,只是看着。
黎英睿见他犹豫,劝道:“接吧。监狱打电话都排队,打不通很丢脸。”
余远洲点了点头,按下外放:“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减刑?”
乔季同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电话那边打拳:“夏天减了,就不能再减了。”
“冷不冷?干活的厂房里有没有暖气?”
“有。都出汗...”话音未落,乔季同忽然啊了一声。紧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穿出来:“远洲。最近忙吗?”
“...还行。”余远洲不想让黎英睿误会他还和丁凯复有联系,低声道,“你话筒给季同。”
丁凯复不依不饶地黏糊:“你不问我忙不忙?”
“你有什么好忙的?”
“怎么不忙。”丁凯复油腻腻地笑了下,“忙着想你。”
黎英睿正在旁边想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句土味情话实在是猝不及防,给他整呛了嗓子,崆崆地咳嗽起来。余远洲忙站起身给他拍背:“别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