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头儿虽然冒失,心中却是明白对方实力强绝,这看似寻常一拳砸出,其中劲力变幻之妙,实已拿出他平生最高水准。
拳至中途,气势陡变,竟由极致的刚猛化为极致的轻灵,轻飘飘不着力一般,斜锤向张三丰肩膀。
正是张三丰新创的太极拳!
两人臂膀一交,周老头只觉对方膀子毫无力气,心中疑惑:莫非这老道士年纪太老,功力都散了?
正要发力试探,对方内力忽然涌出,张三丰的臂膀顺势一抖,周老头只觉胳膊一麻,身不由己跌退出去,一直退了七八步,正要站稳,忽觉余力依旧未消,再退却来不及,一屁股坐倒在地。
满堂寂静。
周老头儿武艺之高,武当七侠都曾目睹,灭劫等人也知之甚详,算是当世数得着的大高手,却不料对上张三丰,竟然一合便坐倒在地。
灭劫、叶孤鸿等都不由张开了嘴,饶是他们已尽量把张三丰的武艺往高处想,却也不曾想到竟是这般高法。
张三丰看见众人神色,摆摆手道:“大家不要误会,这位周兄弟,若是只使先前那刚猛拳法,抑或别的武艺,以他的武艺,老道纵能取胜,也绝难这般迅速。只是他后来转使的拳法,和老道的武学理念却是不谋而合,只是老道在这条路上,走的却比周兄弟更远一些,严格说来,只能算是取巧。”
周老头儿爬起来拍拍屁股,摇头道:“你这话让我爸爸听了,他不知要多么伤心。我周家这路空明拳,乃是他老人家平生得意之作,后来又参照了九阴真经的道理,几经修改,到他一百一十岁时,才算真正大成,你这路什么拳,果然和我家空明拳有些相似,却又纯粹的多,不怪我爸爸夸你天资高明。”
周老头儿也是光风霁月一般心胸,胜负念头一瞬抛去,笑嘻嘻道:“不过伱这一手,我也有些领悟,待我想上几天,我们再打一场。”
张三丰笑眯眯道:“好,好,你是周顽童前辈的公子,也算是老道的故人,既有所求,老道奉陪到底。”
周老头儿大笑,翘起拇指道:“你这老道性子不错!比当年丘处机那动不动就吹胡子的牛鼻子,却要有趣的多。嗯,你如今也有一百岁了,再过三年,便好生儿育女,我们江北八怪既来贺寿,寿礼自然要奉上一份。”
说罢自怀里掏出本书,大剌剌递了过去。
张三丰接在手中,一看封面,神情陡然古怪,苦笑道:“《洞玄子三十六式》?周兄弟,老道一生不娶,可没打算临老了还讨老婆啊!”
周老头儿一愣,探头一看,叫道:“啊哟,拿错了!这是我在船上捡来的,也不知是谁拉下的,我瞧画的画儿精致,没舍得丢——莫七猴儿,这是你的书吧?”
莫声谷无辜躺枪,脸孔迅速红透,调教惊呼道:“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我、我老婆都没有,要看这等书作甚?”
周老头儿恍然大悟:“是呀!那不消说了,不是张五的,就是殷六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摆手,殷六脸比莫七还红,张翠山则振振有词:“我飘零海外多年,哪里得来此等书册?”
峨眉这厢,季筱蓉和魏锦宜疑惑地对望一眼,魏锦宜下意识道:“这是一门指法呀……”
幸好季筱蓉反应快,她瞧张真人、莫七等人神态,便猜出这书不是什么磊落之物,也幸好魏锦宜夹子音,声音娇细不曾传远,连忙咳嗽一声盖住,一扯她手,魏锦宜反应过来,闭口不言。
灭劫却是听见了徒弟低语,回头看来,只见季筱蓉咳嗽遮掩,上下看她一眼,心道啊哟,我这徒弟是巴不得要和殷利亨成亲了,这都自家预习了起来,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我做师父的,还要寻个机会,尽快让他们办了婚事。
季筱蓉被师父狠狠瞪了一眼,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便没察觉旁边金明珺面如金纸,几乎摇摇欲坠。
还好众人也没再追究,周顽童一把夺过洞玄子,依旧塞回怀里,却从怀中摸出一本差不多厚薄、只是纸页陈旧了许多的册子,递给张三丰道:“这才是我送你老道士的厚礼。”
张三丰小心翼翼接过,眼神一扫,面色顿时一变,失声道:“先天功?”
第233章先天得返,仙佛可期
张三丰这声惊呼,满堂众人,大都露出茫然神色。
武当群侠你看我、我看你,峨眉众女则齐齐看向灭劫师太。
灭劫师太思忖片刻,把脸一昂,神态分明是:我虽知道,但我懒得说。
花云小声问朱重八:“周大哥拿出的这功夫,很厉害么?”
周老头儿耳朵多尖?立刻不高兴了,跳脚道:“先天功啊!喂喂,这是先天功啊,你们竟没听说过这先天功三个字么?”
他从自家江北八怪脸上看过,那七双清澈的眼神里,流露的只有无知和单纯。
宋远桥出班来,向张三丰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师父,这门先天功,究竟来历如何,高明与否,还请师父替我等解惑。”
张三丰手抚封皮,力道轻柔,神情激动,笑呵呵道:“远桥,你便不问,为师也要解说分明,不然你等还不知道,这位周兄弟赐我武当的,乃是何等重宝!”
众人见张三丰这般力赞,心中都知这门功法必然不凡,好奇心不由大起。
便听张三丰道:“老道也是壮年时,偶然听一个道家的老前辈提起,说此功乃是左圣南极南岳真人左仙太虚真人所创……”
刚说开头,周老头跳起脚道:“且慢!老道士,我只道你晓得,原来你也不知,这功夫,分明是我爸爸的师兄,我的大师伯王重阳所创,如何冒出什么左圣、左仙、太虚真人、南岳真人那许多虚名顶替的?”
张三丰好笑道:“周兄弟,原来你也不知究竟,老道方才所说,左圣南极南岳真人左仙太虚真人,却不是好几个人,而是一个人的尊号,上古十二金仙之一的赤松子,伱可曾听说过?”
周老头摇头道:“我虽吃过松子,却没注意是不是赤松子。”
他不当回事,别人则不免吃了一惊,张翠山道:“师父,赤松子乃是传说中人物,这也未免太过离奇,莫不是后人牵强附会?”
张三丰却没架子,笑眯眯道:“那也说不准。”
张去病这两天修炼内功,精神健旺不少,忍不住问道:“太师父,这位赤松子是什么人呀?”
张三丰摸摸他头道:“赤松子乃是仙人,神农时曾为雨师,又曾教导黄帝修行,乃我华夏帝师,他的道场离此不远,便在襄阳岘山一座石室之中。”
周老头儿讶然道:“这颗松子的家也在襄阳么?那却是巧了,我家所在桃花谷,正是襄阳岘山,我为了给你准备寿礼,特意回家去挖了此书出来,还差点被毒蛇咬了。可是不对呀,这分明是我全真教的无上秘笈,如何成了赤松子所创?”
张三丰听他说家在岘山,微微讶然,又道:“老道听说,全真祖师当年弃儒入道,正是得了此书的缘故。重阳真人既是你师伯,你可知道他多大年纪才开始习武?”
周老头儿道:“这我如何不知?我爸爸告诉过我,我师伯学武的时候,已是三十二岁。”
一言既出,满堂震惊。
要知筋骨长成之后,才开始习练武功,纵然再是刻苦,也难有所大成,这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道理。
张三丰点头,轻轻拍了拍书道:“不错不错,他正是中年方才习武。周兄弟,天下绝学众多,威力各有千秋,但是能让一个从未学过武艺的中年人,二十年间成就天下第一高手的,怕是唯有这本重修造化、逆返先天的《先天功》!这等神奇功法,纵然不是仙人所创,只怕能创出此功的人,也比仙人差不了多少了。因此若说是全真道祖晚年所创,倒是有些可能,若是早年,嘿嘿,怕是太过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