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事情,少林寺遮掩的极好,大多江湖豪杰都不曾听闻,此刻被史飞龙说破,在座五湖四海豪杰,大半都露出讶异神色。
叶飞鸿大喜,心想我这大哥当真给力,正要跟着拱一拱火,却见空闻起身合十,叹道:“阿弥陀佛,史帮主岂不知世道艰难,许多事难由人主?少林派山门广大,朝廷硬要册封,贫僧等又能奈何?不过这些事说来话长,暂且不议,今日贫僧师兄弟至此,一则为张真人贺寿,二则有两件事要请教张五侠,第一是十年之前,张五侠害了我少林派龙门镖局七十一口,又击毙少林僧三人,这七十四条人命,却当如何了结?第二是我师兄空见大师,一生慈悲为怀,惨遭谢谦毒手,那谢谦恶贼的下落,还请张五侠告知。”
群雄一听纷纷点头,是啊,今日大伙儿云集武当,本有正事,却险些被史飞龙带偏了。
史飞龙却不肯罢休,冷笑道:“你家的丑事,便是说来话长,可你质问起武当派来,又是第一、又是第二,怎地不嫌话长了?”
他这一番话说出,群雄再次动容,心道丐帮今日怎么这般刚?武当派乃是事主,还没说什么呢,他竟然先和少林干上了,言语之间步步紧逼,竟是一点体面也不给少林留啊!
叶孤鸿却知道,史飞龙当年最落魄之际,被自己和武当所救,又是随武当西行,学全了降龙掌,又得了蟾蜍丹鼎功,后来元廷高手围杀,也是峨眉、武当出手,因此死心塌地和峨嵋武当站在同一阵营。
少林三神僧齐来武当,本是气势汹汹要问罪的,如今武当正主一个不出,史飞龙恶狗般撕咬上来,不由暗自动怒。
空闻长眉一轩,双目中神光陡现,盯住史飞龙道:“史帮主再三同本派为难,莫非那七十四条人命、我空见师兄的血仇,你要替武当担下么?”
他这番开口,声音隆隆滚动,显示出极为雄厚精湛的内力。
群雄闻之,无不动容,心道少林三神僧好大名气,果然是名下无虚。
史飞龙却是凛然不惧,下巴一扬,傲然道:“怎么?区区几十条人命,我丐帮担不起么?”
身后传功、执法两大长老齐身立起,各自恶狠狠盯着少林诸僧。
这话一出,武当众人都流露出感动神色,心想丐帮的人很够朋友,不枉大家结交一场。
空智神情愈发悲苦,大喝道:“一群叫花,也敢放此狂言!既然如此,师兄,我们先和丐帮做过一场,再问武当讨回公道!”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叶孤鸿忽然插口道:“哟,和尚看不起叫花么?做叫花的同人讨饭,和尚还不是要施主们布施?难道有什么两样?啊,是了是了,伱们得了元廷赏赐田产,做起大地主来,自然忘了根本。嘿嘿,佛祖说四大皆空,你们却吃得脑满肠肥,房间里藏下金山银海,只怕小娘们儿也未必没有,酒色财气字字不空,所以看不起人家丐帮。”
空智内功外功,俱臻上乘,少林七十二绝技练成十一项,位列少林当代第一,只是心胸有些狭隘,闻听叶孤鸿讥嘲,怒不可遏,一双老眼恶狠狠看来。
叶孤鸿自然不怕,指着他道:“诸位且看,杀人强盗的眼神都未必如此凶狠,呵呵,三大神僧?我瞧你这和尚早已入魔,你该叫魔僧才对。”
莫声谷喜笑颜开,拍手道:“孤鸿师弟,你当初弃文学武,我便是极为反对的,你这般文采非凡,该去考状元才对。”
叶孤鸿撇嘴道:“元廷的状元,老子不屑考,你以为人人都是魔僧,肯替蒙古人当狗?”
莫声谷大笑:“啊哟,狗儿何时得罪了你,这般侮辱狗儿?”
时下江湖之中,骂元廷属于政治正确,群雄虽然大半都是来和武当为难,听此言语,却不由都笑出声来。
空智苦脸通红,怒吼一声,身形一动,却被空闻横臂拦住。
空闻长眉直竖,他见叶孤鸿站在灭劫身旁,晓得是峨眉弟子,望着灭劫师太道:“灭劫掌门,你我佛门一脉,如今峨嵋弟子满口胡言,你身为掌门人,究竟管是不管?”
灭劫冷冷道:“他说错话,贫尼自然要管,可是这几句话,你觉得他说错了么?”
第236章少林叛徒,天兴武当
灭劫的言语,冷过少室山冬天的雪。
三神僧齐齐一愣,心头无名业火,焚尽了一生念诵的佛经。
正值忍无可忍时,张三丰忽然站出一步。
他也没抬手跺脚,亦未高呼大叫,只是随随便便、寻寻常常站出一步。
只一步,满场众人眼光,情不自禁都聚焦在他身上。
张三丰淡然道:“既然大伙儿多是冲着我五弟子而来,那么翠山自不会置身事外。翠山,方才少林高僧所问二事,你给一个答复。”
张翠山依言站出,朗声道:“弟子谨遵师命!空闻大师,晚辈当着真武大帝和我恩师面前发誓,龙门镖局和少林僧人七十四条人命,绝非晚辈所为!我张翠山虽是平庸之辈,但绝不敢当着恩师打诳!至于伤及这些人命的是谁,晚辈虽然知晓,可是不愿明言。至于谢谦也是一般,他和晚辈义结金兰,虽然晚辈知道他身在何处,但江湖中人,义字当头,今日张某纵然身败名裂、头断血流,也不会吐露他下落一字。以上两事,都是张某私事,和我师门无关,你们若要逼我不义,张某有死而已。”
他一席话说罢,山东大豪夏鍪,皱起眉头道:“这般说来,事情你都知道,可是你偏不愿说?”
张翠山神情坦荡,点头道:“不错,我虽知道,但绝不说。”
“醉不死”司徒钟,自家带了小酒在怀里,武当还没开饭,他已喝的满脸发红,忽然打个响亮酒嗝儿,使劲鼓掌几下:“妙哉妙哉!张五侠很够朋友,我虽是个没用的酒鬼,心中却很是佩服你的义气,有你这么个朋友,胜似万千假道义的伪君子。”
张翠山抱拳道:“前辈谬赞了,晚辈今日若不死,当请前辈喝酒。”
空闻踌躇半晌,还是看向张三丰,皱眉道:“张真人,令徒这般做派,岂不是同耍无赖一般?他是你的弟子,你做师父的,是否该给天下英雄一个说法?”
张三丰坦然道:“老道的徒弟虽不成器,但是欺师灭祖,他们是万万不敢的。他对我说没杀龙门镖局的人和贵派弟子,那便一定是没杀了。至于谢谦下落,他不肯说,难道我做师父的,要逼他背信弃义么?”
空智怒道:“武当弟子不打诳,少林弟子便会打诳不成?”
他把手一挥,身后走出三个独目和尚,三人三只眼,齐齐瞪定张翠山,咬牙切齿道:“姓张的,当日西湖岸边,伱先用毒针射死我慧锋师侄,又射瞎我三人右眼,我三人亲眼目睹,还和你说了话,难道你还要混赖么?”
这时东华子忽然叫道:“此事我知道!当初张翠山归来,和他老婆亲口承认,是他老婆假扮的张翠山,杀得龙门镖局满门和少林弟子,张翠山当初少年清瘦,他老婆穿了文士长衫,又是黑夜,故此你们不曾认出。至于他老婆,也不是旁人,正是神鹰教教主的女儿,妖女野清清!”
空智大喜,厉喝道:“张翠山,此人所言,是真是假?”
张翠山沉默片刻,点头道:“不错。拙荆年少无知,铸下大错。”
空智大笑,指着张翠山道:“诸位英雄且看,这便是武当派的门风!明知是淫邪妖女,还要娶了为妻……”
话音未落,叶孤鸿冷冷喝道:“你这淫魔,怎地指鹿为马?”
空智大怒道:“贫僧一生清修,连女子的手都不曾碰过,如何便是淫魔?灭劫师太,峨眉门下便是这般信口雌黄、毁人清白?”
金明珺大声道:“你没碰过别人手指,便不是淫魔?那你连人家野清清面也没见过,如何却一口咬定对方淫邪?哼哼,只怕方才片刻间,你脑子里不知闪出了多少腌臜片段!你虽没摸过女人手指,心里却已脏污透了,你这淫魔,淫得乃是心魔!”
金明珺不愧彻夜苦读《洞玄子》,一席话出口,骂的空智脑袋都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