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的书房里正处在一种风暴来临前的低气压,祖望翻着桌上的账簿,心里的火是越烧越旺,许久后,他才合上账簿,深深地吸一口气,看向一旁的纪总管。
“亲家公,你有心了,这几笔欠账划了就划了吧,以前云翔在管理钱庄时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真的整家子人都已经是老弱残兵了,难道我还能逼着他们做什么不成?展家虽然靠着钱庄营生,却没有到非咬着那些钱不放才能过活的地步。”祖望重重地叹一口气。
“唉!这不过是其中一部份,之前因为有天虹的帮忙,我和云翔订的借款利息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负担得起,自然也没有还不了钱的情况,可是云飞一接手后,一会儿这家说还不起,删了欠账又送了钱,那家说没钱应急,一样又是删了欠账又送钱,甚至昨天云飞还说干脆别收利息了,我想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把钱庄拖垮的。”纪总管有些担心地道。
“大山,去看大少爷回来了没有?要是他回来的话,就让他过来一趟!说我有事找他,亲家公,等云飞回来,我会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好人要做,难道生意就不用做吗?他这样子实在是太乱来了。”祖望扬声对外面的人嘱咐了一声后,又坐回来对纪总管安抚道。
过了一会儿,仆人来回说:‘大少爷已经回来了,待会就过来见老爷’,纪总管想着后续的事已经是展家的家务事,自己还是避开的好,便打算向祖望说声先走一步的话。
“你就留下来吧,你也是他的长辈,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又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话不能听的?”祖望见纪总管起身,还没等他开口告退就先提出让他留下的意思。
“可是…你们父子俩说话,我在一旁总是不大妥当。”纪总管笑了笑,若来的人是云翔,他自然会留的,但换成云飞,他就没那么闲心关切这个人了。
“无妨。”祖望不在意地道。
云飞快步地往书房走来,他满心想着要在父亲面前撕破云翔的假面具,心里猜测着父亲可能的反应,脚步也越是轻快。
“爹!您找我?”云飞笑[[地走进书房,向祖望问安后,才又看到一旁的纪总管,他想到不久前在天尧那里吃了一回闷亏,心中还有些不痛快,因此笑容很是勉强地向纪总管问安。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帐上划掉的欠款是怎么回事?”祖望看着云飞对纪总管举止敷衍的态度,心里顿时冒火,他不怎么客气地把账簿甩到云飞面前,沉着声问道。
云飞满脸疑惑地拿起账簿翻过几页,恍然大悟地笑道:“爹就是想问这个吗?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呀?爹看看这个江家,我去收款的时候,他家里孩子突然生病了,他们的钱光给孩子看病都不够,哪来的钱还我们?还有这个罗家…。”
祖望和纪总管两个人闷声不响地听云飞解释着那些欠账被删减的原因,说得是眉飞色舞的,而他们二人却听得是眉头深锁。
“好了,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人有多可怜,我只告诉你,据我所知道,罗家的老头是个赌徒,你替他女儿赎一次身,他就能再卖他女儿第二次,你以为你真的救了她?还有那个贺家,在那条街上是有名的小气公鸡,他能没钱还?不过就是不肯还罢了,他说他没钱吃饭,你也傻傻的相信?”祖望一脸铁青地指着账簿,瞪视着云飞。
“是啊!云飞,这几户人家本来就难缠得很,不过以前看着咱们的面子,也一向都是能按时还钱,你现在倒好,只是听人家说两句场面话就全部一笔勾销,以后说不定连那些个缺心眼的人都会以为展家的人好唬弄,展家的钱很好骗,没事来借点小钱,等还钱时再唉个两声痛,便什么都不必还了,这样长久下来,你叫钱庄的那些人要靠什么吃饭?叫展家这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靠什么过活?”纪总管愁眉苦脸地哀声叹气着。
“纪叔,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那些人真的很可怜,他们怎么可能骗我?所有的情况都是我亲眼看见的,爹,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可以找阿超过来问问,当时他也都在场的。”云翔瞪着眼睛,怒目望向纪总管,责问了一句后,又转头向祖望大声地辩驳道。
“你那是什么态度?纪总管是你的长辈,难道你在外面四年,都是这样尊敬长辈的?还有就算他们的情况真是这样,了不起延个几天已经很宽容了,你却叫他们全部都不必还钱,做生意是这么做的吗?咱们展家的钱庄也是要养人的,不是做善堂的。”祖望被云飞的话一堵,随即怒气冲冲地责问道。
“钱!钱!钱!爹,我们家真的有缺这点钱吗?这明明就是在吃人,既然有心要帮忙他们,依我的意思,根本连利息都不该收的,可是你们不但要收他们的利息,又明明看到人家已经还不了钱的时候,还硬逼着人家一定要还钱,这哪里是在做生意?简直就是强盗行为!爹,我劝您一句,展家不能再赚这种肮脏钱了。”云飞一脸痛惜地劝着祖望,希望祖望不要再做这些他认为跟抢夺没有两样的生意。
“你说这是肮脏钱?!我是去偷了还是去抢了?我有逼着那些人来钱庄借钱吗?你可以看不起钱庄经营的生意,但是你不要忘记了,如果没有展家钱庄就没有今天展家拥有的一切,你也活不过这二十多年丰衣足食的日子!”祖望抖着手指向云飞,怒气更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