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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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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知,这位官家人也来找王满银是因为什么?

有的心思转得快的便想道:“这王满银夫妇为何前来村子里,不会是在外面犯了什么案子吧?现下让人家官家找上门来了!不过也不对呀,若他们当日是犯了案子的,现在被找上来,那么来的不应该只是一个书吏,而应该是一大帮衙役才对啊!”

其中一个心思格外灵巧的闲汉心道:“嗨,管这些官家的人找王满银夫妇是来做什么的!能巴结上这官家人,那就是好事儿。自已为他带路,以后说不得在村里面又有了谈资。”

于是他赶紧起身道:“我认识王满银家在哪儿,我这就带您去。”

这位官家人闻言,很是温和地笑了笑,点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了。”

这闲汉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哈了哈腰,道:“不有劳,不有劳。”

说罢他便转身带着这书吏往村子里头走去,那书吏回头吩咐了一声,让拉他过来的那车夫暂时现在这儿等着,而后便跟在这闲汉身后而去。很快,两人便是到了王满银家,因为王满银家离着村口本就不远。他家毕竟是后来搬进来得,不可能能住到村子的中心区域,村子的中心乃是王氏宗族的祠堂,王氏也是王家村第一大姓,村庄里的人家,十有七八都是属于这个大家族。村子中心是王家的祠堂,而村子比较靠里的位置,住的都是王家的人,其他的一些外姓,都是住在村子的边缘。

像是王满银这种后来搬过来的,就更是住在村子边儿上,旁边就是耕地了。

王满银家跟其他的庄户人家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几间土坯房,外面一个不小的院子,门很简陋,墙不高,站在门外就能瞧见院子里面的情景。

瞧着院子里头似乎是养的鸡鸭,还能听见一阵阵的叫声。

这闲汉上前叩门,叫道:“满银大爷,满银大爷,有人来找你哩。”

“谁呀?”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才传出来一个声音。声音苍老,里头带着些疲惫,还带着浓浓的睡意,似乎是刚刚睡醒一般。

“是我呀,有事儿找你,满银大爷,你开门就知道了。”

这厮倒也机灵,知道这会儿应该是不能透露身后那书吏的情况的,因此便直说是自已找王满银,里头似乎又传来一声什么声音,两人都没听清楚。又过了一会儿,门扉才被打开,露出一张苍老遍布皱纹的脸。

王满银身量不高,也不算壮实,是很瘦削的一个老头,他肤色有些发黑,脸上满满的都是深深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头发大部分都已经变白,穿着一身普通的褐色棉袄。

瞧见他这般样子,那书吏顿时心里叹了口气。

这位在三年前还在秦州颇为有名,以儒雅著称,号称半儒半商,市井之间尊称一声王大官人的人,竟然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满银一抬头,便瞧见了闲汉旁边跟着的那书吏,待看清楚他身上的打扮之后,他那双昏花浑浊的老眼之中,陡然闪过一抹精芒,脸色一变,立刻便作势要关门。那闲汉脸色顿时一变,觉得这老汉忒也不给自已面子,怪叫一声,就要上前。

而他旁边的那书吏却是比他提前往前跨了一步,一伸手制止了王满银的动作,他微微一笑,温和如春风一般:“王大官人,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说,你倒不用着急关门。既然我已经找到这儿来了,你关门也没用。若我想给你找麻烦,你便是关门也不可能将麻烦关到门外。我只是来和你说说话,说了这话之后,你若不听,我转身便走,绝无二话。你若听了,说不定能了结当年的那一份遗憾。”

当王满银听到‘当年的一份遗憾’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又是大变,眼中却是流露出浓浓的悲伤愤怒交杂的感情。

他伸手指着书吏,手指头一阵颤抖,口中颤声道:“你,你……”

只是‘你’了老半天,却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这书吏此时也不说话,只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他,终于,过了好一会儿,王满银一转身,闷声道:“你进来吧!”

这书吏微微一笑,知道自已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大半了,他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钱来,塞到旁边的闲汉手中,笑道:“方才有劳了,现下你便请回吧。”

这闲汉心知人家这是现在用不到自已了,那一串铜钱可是不少,他不敢收,赶紧摆手道:“您太客气,您太客气。不耽误什么事的,不用给我钱。”

这书吏却是把这串铜钱硬塞进他手里,笑道:“让你拿你就拿着。”

说完便转身进了王满银家里。

第290章旧案

王满银的家里面也像外面看起来那么陈旧、破败、简陋,由于是冬天,生怕漏风,窗子都被糊上了,外面的光线便不大能透得进来,这书吏进了堂屋,关上门,屋子里就更是昏暗了。而王满银也不点蜡烛,就这么缩在灶火旁边的一个小马扎上,手团在袖子里,脚并着,腰弯着,看起来整个人蜷成一团,躲在那片阴影里面。

就算是把门窗都关得死死的,这屋子里依旧是很冷,而且挺潮湿的,是那种阴冷阴冷的感觉,外面好歹还有阳光照射,在这屋子里却只觉得冷到人的骨头里去,还不如呆在外头呢!这书吏穿的不多,也没有穿厚棉袄,这会儿一进来,就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

里屋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刻意压低了的咳嗽声,似乎有人正在病中。

这书吏自然就是鞠孝忠了。

他奉了闻安臣的命令,前来王家村,寻找王满银夫妇,为的是帮他们了结几年前的一个冤案,同时也是为了让耿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狱。

鞠孝忠瞧着王满银,淡淡说道:“王满银,你本名王少儒,秦州人土,十四岁便中秀才,在乡间有神童之名。只可惜之后屡试不第,便弃文从商,十数年间,已成为秦州城中数得着的豪商大绅。”

“你虽然经商,读书却没有落下,做诗做文,都很不错,甚至曾经被某一任知州大人夸赞过,言道你乃是半儒半商,乃是秦州城第一儒商!”

他说到这儿,本来蜷缩成一团的王满银霍然站起身来,死死地瞪着他。

他浑身颤抖着,情绪无比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将那句话给咽了下去。

鞠孝忠此时说的这些话,激起了他内心深处几年前的记忆,但也是他现在永远都不想再记起的记忆。

因为这样的记忆带给他的,不是对往日荣光的怀念和追忆,而是深切的痛楚,以及对自已的无能为力的憎恨和厌恶。鞠孝忠把他的反应收入眼中,但就像没看见一般,接着说道:“你虽有钱有势,但却不滥情,一直到五十岁上,也只有一个原配夫人,连妾室都没有一房,平素更不会眠花宿柳。”

“你家人丁不旺,并无子嗣,只有一个女儿。这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又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从小读书,温文娴雅,你对这女儿极为疼爱,虽然没有子嗣,却也不打算再纳一房妾室,便只想着,等女儿长大了,就给她选一如意夫君,入赘王家,继承你家之基业。”

他说到这儿,王满银眼中流露出来了极其浓烈的痛苦之情,这种痛苦的情绪,甚至要凝成实质一般。

而从屋里传来的咳嗽声,也骤然间变得激烈起来。

似乎王满银和屋里的那人,他们心中的一块禁地被触及了。

鞠孝忠却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三年前,你女儿带着几个家仆出外郊游踏青之时,被秦州巡检司巡检耿义给瞧见了,耿义见色起心,将你女儿凌辱。你女儿回家之后,便悬梁自尽,你们夫妇两人悲痛欲绝,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纸状书告到州衙。”

“结果让你们没有想到的是,巡检司巡检耿义在秦州城势力极大,当时担任知州的那位大人,又正是病重,大事小情一概不管,州中事务全部托付给通判徐惟贤徐大人。而徐惟贤跟耿义素来交好,每逢年节,耿义总会有大批礼物送到徐惟贤府上。这一次,为了此事,他送了徐惟贤五千两银子。于是徐惟贤指使当时的刑房司吏篡改证据,又买通证人,让证人在公堂之上当堂改口。所有证据都变成了不利于你们夫妻的,于是你们两个苦主硬生生被徐惟贤给改成了诬告,下了大狱。”

“你夫妻二人散尽家财,方才逃得一条性命,但是你们的宅子,田产,店铺,生意,却已经全部被夺走。你二人眼见申冤无望,心灰意冷之下,便离开秦州,迁居这王家村中居住。”

他说完这句话,瞧着王满银,沉声道:“王大官人,这话我没说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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