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睡的那屋相比,这里显得过于逼仄和俭朴,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权臣的住处。
苏星回暗暗抿唇。
听着动静从屏风后传来,她忙提了口气跑回坐榻,仓促之余只好伏在案上,装模做样看他方才写下的东西。
裴彦麟换了燕居服出来,见她竟还没走,略感到诧异。
他摩挲着手里的银剪,忖了忖。
会修理胡须吗?
忽然问这么一句,苏星回没能反应过来,随口道:给我阿翁修过。
她阿翁是开国功臣邢国公苏铖,身后配享太庙,谥号为烈。
裴彦麟见过那位老大人,一把虬髯盘屈在脸上,显得略大的五官愈发张扬凌厉,和他直烈的脾性魁梧的身材倒相映成趣。
这样看来,苏星回的性情像她祖父,至于相貌,或许是从了早逝的母亲。
要我帮你修吗?看他握着把银剪,立在那儿目不转视,她敛裙起来。
让他坐在榻上,她将灯也拿近些,执过银剪修起来。
书房一时窣静,烛台上偶有灯花剥落。
她的指尖滚过须丛,泛起一丝痒意,裴彦麟不自在地向后倒了倒,又被她按住,别动,小心伤到脸。
她仔细修绞着,虽然手法很一般,多晚了还不休息,不怕误了明天的早朝。
裴彦麟没好气道:你以为朝廷的官是那么好当的。
他说:到了我这个位置更不能懈怠,怎么也要熬到六十岁。我现年四十,二十年还是很快的。
后面补充的一句,让苏星回垂眸抿了抿唇。
她听出话里的揶揄。
默不作声地修完最后一点,她把银剪收进书匣,看着他坐回书案搦笔写函,便也拾起墨条要帮他研墨。
磨墨吮毫,红袖添香的事,她向来不擅长,做的马马虎虎。
裴彦麟看了片刻,无奈地按住她手,接了过来。
他身上酒气散去,大抵也解了内热,指尖扫过肌肤的微凉,在她手背旋着,渐渐旋到了心里。
对不起。
裴彦麟顿住,为什么要说这个?
她揪着手,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没有尽到妻子的职责。
裴彦麟用余光睇着她,身上的衫裙,髻上的钗环,都曾是他一一过眼的,风靡神都之物,但凡是女孩家所钟爱的,他向来不吝金玉。
这些不是时新的样式,我让人再裁新的。
苏星回顺着他视线低头,可我都没怎么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