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在此时的金陵勋贵看来,行宫之中漫步的君主,就是一头随时可能会吃人的猛虎。
这些勋贵出身不凡,随便拎一个出来,其先祖都是在明史里立下赫赫功勋之辈。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父辈留给他们也只剩下荣华富贵和往日的荣耀,权柄早就成为了过去的故事。
这一次,金陵的事情,朝堂、江湖都闹得沸沸扬扬,文官图穷匕见,肆意的抨击新皇朝政,而这群人则并未尽到勋贵应尽的义务,拱卫皇室,而是选择了沉默。
很多时候,勋贵之所以可以坐享荣华,因为他们祖先留下的遗泽,叫与国同休,君主善待他们,是因为他们是皇室最忠诚的走狗。
如今似乎形势彻底变了。
新皇驱除鞑辱,平定中原,用的是新军事贵族,用的是新式文官。
他们这群人显得无比碍眼。
但这群人似乎被先祖往日的荣耀迷失了眼睛,亦或是受文官影响太久了,真的忘记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所以哪怕是预料到皇帝对他们可能有所不满,依然想着帮着那些倒霉的文官来说项一二,却浑然忘记了,他们也是皇帝以及皇帝身边儿人随时可能吞噬的肥肉。
不过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旦金陵失去其政治地位,文官失去势力不说,他们也失去养分的供养,成为无水之萍,只能慢慢的在皇帝的暴晒之下枯萎而死。
“你们何必趟这一趟浑水呢?”徐梁忽然开口道。
见皇帝情绪有些怏怏,勋贵当下便有些打退堂鼓,不过依然有人咬着牙上前道:“陛下,三百年的组制岂能说废掉就废掉,没有了金陵,这大半个南国谁来治理?若是再有倭寇,边患又有谁来组制兵马?”
“说的好!”方书琦素来有内相之称。只是此内相不似明朝之前阉人,而是内朝之相的意思。
此次朝廷意图裁撤陪都,京师自然会派遣有影响力的大佬南下,方书琦自徐梁登机之前,就开始为他出谋划策,是故内阁一直认可他来伴驾。
来之前,方书琦就料到了皇帝面对的局面,或许有些艰难,不然皇帝不会起了裁撤金陵陪都之心。
只是当见到,这群该替皇帝狂吠的勋贵,都开始给文官摇尾乞怜,丝毫没有武勋该有的尊严的时候,心里气愤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轻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下厉声说道:“汝言金陵陪都何其重要,那本官且问你,国朝动荡之时,你们金陵做了什么?是派遣一兵一卒北上评判,还是给京师输送过物资?既然起不到应有的作用,还浪费国帑做什么?”
被方书琦这般质问,一群武勋一时不敢开口。
莫看他们敢与君主犬吠,但是真的在内阁执政大臣面前,却软的像是软虾一样。
实在是君主想要灭他们需要考虑代价,伤了武勋之心这天下将来如何拱卫?
可是这些文臣,剁起人来却丝毫不考虑代价的。
比如前宋岳飞,狄青,这般有着为国家立下赫赫功勋的大佬,不是说扑街就扑街了。
近的说一下熊蛮子,给大明擦了多少次屁股,那可真的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人物,可是结果呢?
传首九边。
有功劳,有能力的人物,在这些文人的操弄下,说凉就凉了。
更不要说,一向是为他们所嫌弃的米虫了。
徐梁见这些武勋缄口不言,顿时对这些人失去了兴趣,心道:“一群连骨头都没有的废物。”
“先不说金陵裁撤与否,朕只想知道,尔等身为皇权爪牙,不想着替朕如何守这江山,为何要替那些文官张目?”徐梁不想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是故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陛下,非是吾等想要替那些文官张目。实在是因为这些文官在报纸上胡言乱语,就裁撤陪都,与防民之口有何区别?陛下若是想以正视听,臣等愿意出资,筹办报纸,为陛下鼓吹,我们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战胜他们便是了,何至于连祖制都不要了?”
“闭嘴!”徐梁出口训斥,他非常恼火这群人,动不动便是祖制。朕虽然承袭大明的江山,但是说到底认不认大明的祖宗,还要另说。
“朕再问一遍,你们都反对裁撤陪都吗?”徐梁目光逡巡看向众人。
众人目光虽然有所躲闪,却没有人后退。
“朕明白你们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贵的意思了。只是朕想说的是,你们不与朕一条心,朕有如何与你们同富贵呢?”徐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言语却让众人感觉到森森的含义。
但凡有人在原历史剧本上留下了忠贞之名,徐梁也不会用如此极端一网打尽的法子。
可在徐梁前世的历史书上,正是这些勋戚与南京留守文官集体卖城,没有半点抵抗,拱手将江南交给了鞑虏,助纣为虐。酿成江南数十起大屠杀。
人不能为他们尚未做过的事负责,但这些人愚昧和贪婪的原罪并没有因此而减弱一分。
“陛下这是何意?臣等皆是皇家的忠臣!”勋贵代表小心翼翼地陪道。抬眼间看到邵一峰捧着厚厚一堆簿册走了过来,低眉顺眼站在皇帝身后,微微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