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不仅仅是卑职,便是小石头、小砚台等人,都只想追随在陛下身边。”邵一峰自觉到:“
大明的人才不计其数,我们跟他们比起来其实没有什么优势,而我们真正的优势,只是比他们更忠诚于陛下,效忠于陛下时间更久罢了。以卑职的实力,若是进了军中,也未必比那些团长之流强多少。”
邵一峰说的这倒是实话,像是邵一峰这样的人,是在配军营里成长起来的,若是论个人武艺,单兵作战能力,确实非常不错,但是现在的军队,讲究各人武力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现在讲究更多的是武器的使用以及军阵的配合。
真正上了战场,火炮先打,火铳次之,如今能与野战精锐刀枪见红的部队也只有东虏了。而东虏也是越打越弱,最近辽东战报中提及的战斗,全是高燕和魏鹰主动发起的。
这种情况下,单兵的武力的确没有作用。
徐梁点了点头,不再提下部队的事。其实他也更乐于看到经验丰富的邵一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只是担心他的前途罢了。
方国安一倒,其家丁有愿意追随而去的。也有希望留在浙江继续当兵吃粮的,但没有一人愿意卸甲归农。明朝是农业专业化的重要时期,加上晚明的高难度气候条件,已经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农民了。
徐敬业自然对此十分欢迎。戚继光选用的浙兵打下了戚家军的威名,乃至于浑河之战,浙兵也是让建奴望风而逃。徐敬业此番来到浙江。又在扩军的关口上,自然要近水楼台先得月,挑选一批精兵种子。
相比北方的疮痍,浙江的确是天堂一般的地方。
就算是国变引起的举国动荡,市井之中仍能保持整洁。徐梁只在杭州城里转了一圈。重新委任了浙江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要员,旋又出城住在了军营之中。
宋应星对于皇帝不进城也十分好奇,很快他就知道了其中缘故。
皇帝开始带着一大帮人开始四处“游山玩水”,有时候连军营都不回,直接就地宿营。若非天气转暖,以他的身体素质还真的有些扛不住。
徐梁此番南下浙江,却是想利用宋应星的头脑,大力开展蚕桑业。
其实他更在意徐光启,因为人家才是真正的农业大佬,人家在农业上的造诣根本不是别人能比的,尤其是人家在津门种田的事迹,连徐梁也听说过,可惜老大人早就作古多年了。
从国家层面来看,让江南种田,显然不如养蚕收丝收益更大。
桑树对土地并不挑剔,无论贫瘠、肥沃还是过干过湿,都能存活。仅仅是桑叶的收益,每亩每年能有三两六钱,堪比上好的田地。而且田地种植庄稼,有各种风险,而桑叶的风险却可以忽略不计。
更何况桑树不需要占用上好田地,无论是坡地还是边角废地,都能种植,还可以提供桑葚和柴木。
而且江南养蚕、缫丝颇有民间基础,许多地方家家户户都是丝户。从婆婆到幼女,都会养蚕缫丝。而生丝和丝绸的收益,自然要比粮食的收益更大。何况生丝还是换取日本铜、银、硫磺的重要商品。
徐梁前世读小学时养过一版蚕,也没怎么管它,最后有三四只结茧,最终成了蚕蛾。所以要让他来指导养蚕,无异痴人说梦。不过这并不是问题,因为徐梁虽然不会,但他有权,可以招揽足够多的蚕户。
从湖州到苏州,每个村子都有养蚕年数在八年以上的蚕户被征召到杭州。离开这些养蚕主力,家中可能今年就没法收获足够的蚕花了,所以官府给了一家十两银子的“买断费”,就算是往年劳心劳力也未必能赚这么多。
给的银子足够多,自然有人为这美差争破头。在基本条件上却不太敢有人作假,生怕过去被人识破,犯了欺君大罪。当然,胆子大些的还是敢以三五年蚕龄的亲戚硬顶上去,反正不是新手。
刘家大娘子就是如此。她今年也有二十三、四年纪了,是五孩子的娘。因为本家堂妹嫁了县里典史做妾,所以捞到了这门美差,拿到了四两银子的“买断费”。
家里有婆婆顶着,一样是个养蚕能手,所以家里今年仍旧要养蚕,这买断费纯是白赚的。
在三月头上,刘家大娘子就与附近村的姐妹汇聚到了县里,坐上了四个轮子的太平车,然后转了船,在三日之后抵达了浙江首府杭州城外。
眼看着大车连城都没进就往乡野之地跑,吓得一车小媳妇们以为被人卖了。
不等她们惊慌闹将起来,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座白墙黑瓦的山庄来。只从这墙上涂的白来看,显然新修没有多久。
这山庄之内是大片的平房,也不知道要给多少人住。造得却是考究,非但门窗有纱罩,就连地上都是青砖,而非简单的夯土。刘家大娘子随着大队走进庄子里,却见这些平房也不是木砖垒起来的,下面竟然都是条石,也不知道为何下如此之大的本钱。
“这些都是蚕房,日后用来养蚕的。你们的宿舍在另一头。”庄子里来接应蚕妇的是个宦官,声音尖细。他在大内养了几十年的蚕,当然不是真的为了取丝,而是皇子公主们的常识教育。
如今朝廷换了君主,他也算是失业了,本以为会成为太监坟里面的一具枯骨,没想到皇帝圣明,给了他重新发光发热的机会,所以他非常感激皇帝,也比谁都重视这一份工作。
蚕妇们的住所很像是临时兵营,房子还没蚕房考究,更没有条石、青砖铺地的待遇。八个人一个房间,不过一丈长宽,放了四架高低床,木板草席,两床薄被,便是她们的住宿待遇。
即便如此简陋的待遇,也是无从挑剔的。蚕妇们见这里包吃包住,已经欢喜得很了。何况家里未必有这么簇新的草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