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时常恍惚,当年那个饥肠辘辘、满身冻疮的小姑娘,竟也过上了梦中?的好日子。
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奴仆环绕。冬日有上好的炭火,夏日有用不完的冰鉴。她不同周氏或姚氏这?种娇养出来的姑娘,周氏嫌二?爷终日沉溺山水,不上进,姚氏嫌三爷风流多情?,妻妾成群。江婉柔从来没嫌弃过陆奉阴晴不定。她顶着那样的名声嫁进来,他至少给了她妻子的尊重,让她摆脱秦氏的阴影。
这?些年?,随着陆奉平步青云,她的腰杆子也越来越直。她回侯府只看望丽姨娘,很少见秦氏,有时在宴会上偶尔遇见,她坐在上首,看着远
处老了许多的嫡母,才?发觉她原来如?此渺小。
她很珍惜自己现下的日子,她与陆奉夫妻五载,除了夫妻之情?,还有相濡以沫陪伴,有相敬如?宾的朋友之义,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平淡安稳,又忽然冒出个江婉雪。
江婉柔眸色渐深,问翠珠,“城南那边……怎么样了?”
“啊?”
翠珠小脑袋里还想米价的事,骤然跳转话题,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啊!那边啊。”
她瘪瘪嘴巴,道:“听?说还在闹呢,一直不消停。”
江婉柔得知陆奉口中?的“故人之妻”是嫡姐,心中?正不得劲儿,又发现当初在陆奉房里找到的耳坠,竟是江婉雪的。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流水有没?有意她暂且不知,总之落花一定有情?。
理智上,她知道两人如?今的身?份隔着天堑,江婉雪纯粹异想天开。
情?感上,她很不开心。
如?同细小的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纯让她难受、恶心。
因?为陆奉禁龙司指挥使的的“赫赫大名”,她以前很少为陆奉的后宅操心,即使有一两个为荣华富贵不要命的,她松松手?就解决了,那时她想的很简单,不能让别人动摇她在陆奉心中?的位置,不能让旁人威胁到淮翊。
或许人心总是贪婪的,如?今不用为生存殚精竭虑,她想要的却?更多了。
她不仅想要坐稳国公夫人的位置,她还想要陆奉的心。
她看那些戏本,男欢女爱乃人之天性,有言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各中?滋味,妙不可言。
她今年?才?二?十出头,经历过艰辛困苦,享受过荣华富贵,还没?有体会过情?爱的滋味。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不活个够本儿,岂不是亏了?
她不容许有人觊觎她的东西。
当日,短暂的思索后,江婉柔叫人打?磨了一对一模一样的耳坠,叫人送去城南小院,并让常安传话。
“三姐姐原来那枚耳坠不好找,旧物而已,不足为重,丢了就丢了。”
“刚好库房里有肖似的,我不喜欢,放在库房里也是吃灰,不如?借花献佛,送给姐姐,望三姐姐不要嫌弃。”
不出江婉柔所料,以江婉雪高傲的性子,一眼?没?看就把装着耳坠的盒子摔了稀碎。两人曾经是姐妹,嫡庶有别,秦氏又那般苛待庶女,她们庶女在府中?的地位跟个丫鬟差不多,在嫡母和嫡姐跟前卑躬屈膝,没?有半分尊严。
后来即使她高嫁给陆奉,江婉雪却?嫁入皇家,比她更尊贵。而且江婉雪曾是陆奉的未婚妻,当年?是她抛弃了他。
庶妹捡了她不要的男人,江婉雪心中?是得意的,即使这?些年?陆奉权倾朝野,她也从未看得上江婉柔,她在她面前,总自以为高她一头,甚至酸酸地想:要不是当年?她放手?,哪儿轮得到江婉柔一个卑贱的庶女?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折腾再三、视如?珍宝的耳坠被江婉柔说“不足为重”、“丢了就丢了”,反手?把她不要的东西给她,对江婉雪这?种生来高傲的人来说,是奇耻大辱。
听?说江婉雪那天把房里的瓷器全砸了,听?到她不高兴,江婉柔心里好受多了。
总不能让她一个人膈应不是?
当时她让翠珠跟着常安一起?去,翠珠回来时高兴地手?舞足蹈,看起?来比她本人都解气,又絮絮叨叨,在她耳旁出了许多主意,狠狠道:“呸!还王妃呢,那般不要脸皮,跟红楼的娼妇有何区别?”
“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夫人您可不能退缩,咱们这?样……再这?样……”
她好笑地拍了下翠珠的脑袋,道:“好丫头,你知道吗,你这?种在戏文里,叫做‘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