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奉没有撑伞,墨发和眉眼间零星散落小雪。
江婉柔围着他,解开他胸前的?玄色貂皮大氅,挂在一旁的?衣桁上。她捂住他冰凉的?手,笑道:“唔——好?凉啊,快进来暖暖身子。”
翠珠识趣地把炭盆端到窗边的?案几旁,给两?位主子倒上碗热姜茶,悄然退下。陆奉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上,微红的?火光映着他冷峻的?脸庞,江婉柔低头看他,蓦然心头一动。
她伸出手,拂掉他眼睫上的?雪花。
陆奉闭了闭眼,骤然握紧江婉柔的?手腕,声音低沉,“别招我。”
江婉柔讪讪睁开腕子,嘟囔道:“夫君真?是的?,一来就冤枉妾。”
陆奉低哼一声,冤没冤枉她,她自己心里?清楚。
他没有理会江婉柔的?矫揉造作,眸光轻扫,“又喂了?”
江婉柔低头看着整整齐齐的?衣领,震惊地睁圆美眸:“你怎么?知道?”
她特意在脖子上敷了香粉,遮掩奶腥味儿,不应该啊。
陆奉脸色一黑,两?人的?眸光对视,过了一会儿,江婉柔骤然反应过来,“你诈我?”
陆奉淡道:“用不上这一招。”
她身上的?香味儿比平时略浓,陆奉办案无?数,她这点儿小伎俩,在他面前实在不够看。
他捏了捏她圆润的?手,声音略显无?奈,“不老实。”
陆奉近来发现,她惯会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被他戳穿了,又爱撒娇,亮晶晶的?眼眸直勾勾看着你,让人无?可奈何。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温柔、贤惠、识大体,是个极称职的?主母。如?今生了两?个孩子,越活越回去了。
江婉柔提起裙摆,在陆奉对面坐下,疑惑道:“何事?惹夫君发笑?”
难道被她气笑了?不应该啊,陆奉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陆奉轻轻摇头,“无?妨。”
虽然和他心中的?“主母”相差越来越远,陆奉心底却不讨厌,甚至越发爱怜。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如?同一根羽毛瘙弄人心,痒,又舒坦。
当然,如?今已经够娇了,说出来怕她尾巴翘到天上。陆奉面色不显,喝了口姜茶,照常过问两?个孩子。
他是个标准的?“严父”,从?淮翊身上可窥探一二。现
在两?个孩子还?小,日常有江婉柔这个亲娘操心,他过问一句顶天了。现下讲究抱孙不抱子,两?个孩子他都没抱过,现在孩子看见父亲还?扯着嗓子嚎。
江婉柔唇角漾起笑意,不自觉放柔声音,“好?着呢,小猪崽儿似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我都快抱不动了。”
陆奉神色稍缓,他今年二十有七,初为人父时满心欢喜,望子成龙。经历过淮翊,他也看开了,只要子嗣平安康健,其余的?,有他这个父亲为他们挣。
他道:“洛先生的?膏药不错,让他给淮翊瞧瞧手骨。”
他的?腿如?今大有改善,陆奉最近盯着淮翊练字,很快注意到了淮翊手骨软,摹不出他刚劲凌厉的?笔锋。
陆淮翊是他的?长子,即使?他体弱,陆奉一直按继承人的?标准培养他。除了读书习字,他每日给他布置的?另有武艺功课,拉弓挥刀,都需要强健的?臂力。
江婉柔低声应了,见陆奉面前的?姜茶见底,殷勤地起身为他添满,一边旁敲侧击为淮翊说好?话。
他身子骨儿已经那样了,本来就不是习武的?料,连念书她都不舍得?他读太晚,何苦为难孩子。
陆奉睨了她一眼,哼道:“妇人之见。”
皇帝、陆国公,他自己,哪一个不是骁勇善战,英勇无?双?陆奉不奢求他赶上先人,至少?能提得?动刀剑,不坠父辈的?威名?。
再者他体弱,练武强身,对他有好?处。
在如?何教养体弱的?长子一事?上,江婉柔和陆奉大有分歧,江婉柔心疼死?了,但陆奉有时候好?说话,大多时候是不容忤逆的?,比如?现在,江婉柔瞧着他的?脸色,知道自己劝不了,见好?就收。
以后日子还?长,徐徐图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