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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奉的心思不在?内宅,但他办案无数,这些小伎俩尚入不得他的眼?,端看他愿不愿意接茬儿。
他不接话,江婉雪这出独角戏唱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说陆奉想听的话。
她前段日子受惊,生了?场大病,常安找大夫给她瞧,那药有点古怪,一直喝,一直好不利索。
病恹恹呆了几个月,昨日那个大夫又来,小童把方子交给她,她打开一看,里头夹了?张纸条,上书:请王妃明夜子时,到后花园一叙。
陆奉取过纸条仔细端详,唇角微勾,对江婉雪道:“甚好。”
当初城南小院迟迟不见动静,皇帝都放弃了?,觉得此计不妥,唯独陆奉一意孤行,他笃定能?钓出大鱼。
陈王当年尽用?不入流的手段,专挑老弱妇孺下?手,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在?此,陈党能?眼?睁睁放过?尤其在?他将陈复赶到京城后,抄了?他江南的老巢,他比平时更需要这笔兵器。
近来京中戒严,陆陆续续抓了?不少?陈党,陈复却仍旧不见踪迹。血债血偿,陈复一日不死,陆奉就一日睡不安稳。
连江婉雪都察觉出陆奉的好心情,下?人把炭盆端上来,悄无声息地退下?。江婉雪蜷缩着冻僵的手指,试探道:“君持哥哥,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上回被?刺客吓破了?胆,好不容易盼来陆奉,她不敢在?再?端“清高”的架子,换了?一副模样。
江婉雪蹙着秀眉,心有余悸道:“你了?解我?,我?从小就怕黑。那些人穷凶极恶,你若不在?,我?一个人,万万不敢赴约。”
陆奉沉声道:“我?自然在?此。”
为了?一个陈复,他从江南追到京城,好不容得到消息,他怎么?会放弃?
江婉雪柔柔笑了?,陆奉并非慷慨陈词地做保证,相反,他语气平稳,神色也是淡淡地,但他在?这里一坐,如定心锤一样,让人无端地安心。
江婉雪心中酸涩,又一次为当年后悔。
这些日子,她时常反思,她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倘若她不去肖想那泼天的富贵,倘若她当初手段软和一点,现在?是不是有所转圜?
江婉雪笃定,陆奉对她依然有情。
如果只是将她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诱饵,为何劳心劳力为她治病?今日又为何留在?这里?
他终究舍不得她。
江婉雪想,他如愿了?。经过那场提心吊胆的刺杀,经过这么?多天的冷落,她真的后悔了?。天家富贵,却也处处刀光剑影,远不如做一个简单的宗妇自在?。
如果当初……现在?她应该是他的夫人,如她那个好命的庶妹一样,除了?坐不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什么?都有了?!
江婉雪垂下?眼?眸,道:“君持哥哥,我?其实——”
“江氏。”陆奉收敛笑意,淡淡制止她。
江婉雪这些小心思,他并非全无所觉,只是不在?意,懒得上心。
陆奉道:“听说,你在?我?的书房落下?一个耳珰?”
想起这个,陆奉又气又好笑。他记得年前有一段日子,江婉柔天天戴着耳坠在?他跟前晃,动不动抚弄耳垂,亏他以为她耳痛,吩咐太医给她瞧。
她那会儿脸色古怪,他可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颗红玛瑙耳坠是江婉雪心中的耻辱,那个曾经跪在?她脚下?的庶妹,两人身份骤转,被?人大剌剌打到门口,其威力堪比当面扇了?一巴掌,脸疼。
如今再?被?人提起,江婉雪脸色煞白,羞愤道:“我?不是——”
“我?有妇,你有夫,自重。”
陆奉嗤笑一声,道:“我?陆奉再?饥不择食,也不会要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在?陆奉这里,“不守妇道”这四个字算是极重的罪名,江婉雪的脸色更白了?,眸中似有水光闪烁。
她不可置信道:“君持哥哥,
你我?相识多年,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还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江婉雪紧紧盯着陆奉,“你信她,不信和你一同?长大的我??”
陆奉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虽未指名道姓,陆奉知道,她在?说他的妻子,婉柔。
他难道不信自己的妻子,信一个外?人吗?
况且她什么?也没说,明明自己心里酸死了?,也只是阴阳怪气两句,手上乖巧地服侍他穿衣,叮嘱他风寒,不要走夜路。
可惜,今晚注定陪不了?她。
陆奉心中一阵柔软,他言尽于?此,起身离开。江婉雪看着他的背影,难堪、羞愤、无措……种种滋味浮上心头,恨恨道:“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