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柔屏息凝神,心中慌乱一团,情不自禁想握紧双手,却发?现浑身?酸软,没有一点力气。
那人俯下身?,清冽中夹杂着?青竹的气息,离她越来越来,骤然间,男人冷声喝道?:“滚出去,别扰本?官的兴致!”
外头?传来陌生男子“桀桀”的笑声,嘟囔一串奇怪的话,江婉柔听?不懂。
但她听?出来了,她面前的男人,是?裴璋。
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江婉柔缓缓睁开眼眸。入眼是?间简洁的屋子,地面铺着?兽皮,不太像齐朝的陈设,方桌上放着?一盏灯烛,现在已经入夜了。
裴璋如玉的脸庞在烛光下更显清隽,他一手挑起?床帐,漆黑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她,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江婉柔闭了闭眼,身?上还是?没有一丝力气。她轻声问?道?:“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她现在心中很?乱,往前捋,只记得有个丫鬟过来,说陆清灵找她。她看着?那丫鬟眼熟,猛然想起?是?被?她赶出去的那个丫鬟!
那丫鬟私自接了柳月奴的糖水,她叫金桃把人退给陆清灵,她便没有再见过她。可惜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裴璋离她近在咫尺,江婉柔从没有和陆奉之外的男人靠这么?近,从前远远见过,只觉得这位裴大人光风霁月,和他相处极为舒服,让人如沐春风。
此时他居高临下看着?她,江婉柔才恍然惊觉,褪去那层温润如玉的外表,他是?个男人,是?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她这会儿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江婉柔乌黑的眸里闪过一丝怯意,只一瞬,没有逃过裴璋的眼睛。
他忽然冷笑一声,更逼近她,“躲什么??王妃冰雪聪明,难道?看不明白么??只有顺了我,你才有活路。”
他白衣翩翩,面如冠玉,却说着?登徒子的话,江婉柔忽然不怕了。
她抬起?眼眸,低声道?:“裴璋,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个对她说“你若有难处,来找我”的裴璋,那个不动声色为她解围的裴璋,她不相信他会伤害她。
两人离得这么?近,他甚至没有碰她一下。
裴璋闻言一怔,他缓缓起?身?,把铜钩把窗幔勾起?,坐在窗边的方桌前。
他默不作声倒了一盏茶,修长如玉的手拎起?茶壶,连倒茶都看着?赏心悦目。
江婉柔无暇欣赏这般美景,过了许久,裴璋道?:“这里是?突厥境内。”
江婉柔昏迷的一天,此时已经出了卫城,这里是?突厥邻近齐朝的边城。
裴璋接着?说道?:“外面都是?突厥人,还有……陈复。”
陈复?
婉柔蓦然睁大眼眸,这位大名鼎鼎的陈朝余孽,她近年总听?到他的消息,他不是?被?裴璋处死了么??等等……先前听?说陈贼勾结突厥人,如今陈复“死而复生”,裴璋他竟勾私通外敌?
裴璋轻抿一口茶水,淡淡道?:“在齐,我只是?一个小小侍郎,突厥许我高官厚禄,你说,我该怎么?选?”
江婉柔稳了稳心神,语气笃定,“你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她听?过裴璋许多事迹,据说他为给边塞小镇减税负,得罪了很?多人,他本?不需要如此辛苦。
裴璋浅笑,他看向?她,“除了功名利禄,又许我美人无双,够不够?”
江婉柔对上他的视线,眸光清明澄澈,“不够。若是?这些过眼云烟的东西能收买你,你就不是?裴璋了。”
她眼中充满信任,却让裴璋心中钝痛,这一世,两人并无纠葛,只遥遥见过数面,她依旧那么?懂他。
和梦中一样。
他穷困潦倒时,她对他道?:“我瞧你仪表堂堂,似有鸿鹄之志!”
他被?贬郁郁不得志时,她道?:“书上都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别看一个小镇,亦关乎数千百姓的生计。”
武帝崩,举朝动荡。他亦踟蹰迷惘,她笑道?:“嗐,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知道?,我嫁的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
裴璋紧握双拳,又缓缓松开,他拿出另一个干净的杯盏,倒一盏茶水,给江婉柔递过去。
江婉柔恢复些力气,她靠在床头?,裴璋垂下眼睫,道?:“喝吧,我方才试过,无毒。”
听?到这句话,江婉柔彻底放下心。她嘴里干涸得厉害,小口小口抿着?,一盏见底,她刚抬起?眼睛,裴璋自然地递上第二杯,还有一方白帕。
他道:“新的,没有用过。”
江婉柔迟疑一下,沉默地接过来,裴璋温润的嗓音在耳边徐徐响起?。
“陈复贼心不死,在我押送他之初,便以重金为诱,一计不成,又许以高官厚禄。他吐出很?多消息,当初和他做米粮交易的突厥人,正是?冒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