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漕运大船,夫妻俩一路南下,很快就到了江南府的地界。
顾诗兰是在京城出生的,地地道?道?北方人?,极少坐船,好?在只上床那?两日不大适应,之后便和在岸上没?什么区别了,她本就是个安静的性子,轻易不爱出门,平素最爱做的便是坐在窗边,吹着河风看书。
本就是夏日,河风裹着暖意,吹在身上不仅不难受,反而有种舒爽感。
只不过河面上得风裹着水汽,虽舒服,却也是真的潮,才吹了几日的风便被林瀚阻止了,河风虽舒服,但总吹对身子也不好?,如今又在船上,若生了病连大夫都?不好?请,虽然有船医,医术却很一般,林瀚也舍不得妻子受罪。
到达姑苏的那?一日,顾诗兰戴上帷帽,扶着身边丫鬟的手,小声说道?:“夫君,我有点慌张。”
“夫人?莫怕,下了船就上轿子,老爷和太太不会?为难你的。”林瀚已经看见岸上等着的大管家林富,这会?儿身边丫鬟婆子一个不少,一群人?簇拥着一乘轿子。
顾诗兰点点头,只是扶着丫鬟胳膊的手冰凉无比,手心还冒了冷汗。
她很紧张。
新媳妇第一次上门,她从前几日夜里便有些不安寝,这几日更是将给公婆的礼物拿出来翻来覆去的检查,虽说早已从丈夫口中得知他与公婆的关系不亲近,可到底是头一回见面,她这心里边着实的安定不下来。
更别说,姑苏不仅仅有公婆,还有那?位传说中的林如海林大人?。
她父亲对林如海很是喜爱,当年?更是做过林如海那?一届的主考官,严格说起来,他也算林如海的座师了,只是林如海时运不济,高中探花后沉寂十年?,如今才算是苦尽甘来。
只是……
顾诗兰想起母亲说起林如海的妻子,那?位出身荣国府的林夫人?时露出微妙神情,心底愈发多了几分忐忑,不过,如今人?都?已经到姑苏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深深吸了口气,被丫鬟扶着下了船,隔着细纱就看见轿子前头站着的中年?男人?快步朝着他们走过来,只见他隔了几步远施了一礼,声音带着笑?意,语气十分热情:“大爷大奶奶安,老爷早几日就盼着你们了,如今可算是平安到岸了。”
“老爷身子可好??”林瀚也不问马氏,只问林焕。
“劳大爷惦记,老爷身子一向都?好?,只是年?岁大了,如今教书多少有些吃力,正想着辞了县学的差事,回家来养老了。”林富这话不仅透露了林焕的想法,也算是跟顾诗兰解释了一下之前林焕不能去京城的原因。
林瀚与顾诗兰的婚事是林如海牵线搭桥,一手操办的,一直到婚期的前几日,林如海才象征性地通知了林焕。
林焕气么?
自然是气的,自己的亲儿子,过几日都?要?成亲了,他才知晓自己快有儿媳妇了。
可他再生气又能如何呢?
人?在姑苏,被隔房的堂侄管的死死的,妻子马氏为了娘家,这几年?巴结林如海还来不及,哪里敢仗势欺人?,两个儿子都?被他早早的送走了,小女儿倒是定下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只是这个小女儿从小心高气傲,哪怕丈夫再好?,也比不上皇帝,自从大女儿成了贵妃后,这些年?郁郁难解,如今虽才十几岁的姑娘,却生生自苦仿佛二十多岁的人?。
所?以他不能气,不仅不能气,还得帮着圆谎。
这不,身子骨向来好?的他,如今也得装作苍老虚弱的模样,马氏是个不消停的,前几日刚流露出想要?拿捏儿媳的心思,昨日下午贾敏来了一趟,回去后不久马氏就病了。
不是装的,是真病了。
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那?屋子里的药味儿就冲的人?头疼,马氏更是昏昏沉沉,只留下个吃饭的力气了。
“老爷若是不想去县学那?便回来,正好?老二老三年?岁也大了,刚成婚生子了,过几年?有了小辈,老爷就又得忙了。”林瀚笑?着与林富说话,却不忘挥了挥手,叫丫鬟服侍顾诗兰上轿。
都?知道?自家这位大奶奶出身显赫,是一家子都?得供着的那?种,林家的下人?们服侍起来也更加小心谨慎了。
等顾诗兰上了轿子,船上的行李也运上了板车,林瀚上了马,这才往家里赶去。
姑苏林府里早几日之前就忙碌开了,先是将东边最大的院落收拾出来,那?便是大爷的院子,只是早些年大爷和大姐儿在家里不如小的受宠,院子虽大却很破败,后来大爷去了扬州读书,这院子更是长年?累月的锁着,可自从大爷考中了进士后,家里就修缮开了。
断断续续修缮了几年?,如今大爷成了婚,终于带着大奶奶回来了。
顾诗兰的轿子直接进了后院,一群丫鬟婆子也跟着进来了,排场很大,叫原本林家的下人们看了都咋舌。
林瀚则是先去前院见了林瀚,父子二人?相顾无言,举止生疏。
做父亲的看着气势愈足的儿子心底发虚,只语气弱弱地道?:“你那?院子修缮许久,如今里面已经焕然一新,你妹妹的院子也早已落了锁,轻易不叫人?进去。”
“娘娘的院落更要?紧,修缮打扫需一日不落才行,如今陛下龙威鼎盛,难保日后没?有下江南的时候,若到时候娘娘说要?回来看看,家中却是一团乱,想来陛下心里边定是会?不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