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绥撂下手机出去开门。
这栋楼多是外来衍都的租客,但是逢假期,许多租客回家了,要么就是一些没租出去的空房子,人并不多,俞绥住的这一层两侧都没有人。
俞绥今天没来得及扔的快递纸盒还有未拆封的快递堆积在门外,路道狭窄,行走困难。
开门那一瞬间,俞绥诧异地挑起眉梢。
送外卖的看身形十分年轻,俞绥初步估计跟自己差不多大,没准还是个高中生。
他连外卖帽子和外卖服都没穿,戴了顶鸭舌帽和口罩,隔着帽子和口罩,一双桃花眼略显促狭地扫过俞绥堆在门口的那一垒大概是垃圾的东西。
他没说话,站在纸皮箱之外,抬了抬挂满外卖的手。
俞绥这一眼过去,诡异地看出丝眼熟,有那么一会怀疑是不是哪个朋友装作送外卖的来逗他玩。可回想过去,他没法拉出哪个人跟他对上号。
小少爷扒拉了下纸皮箱,伸手接过外卖。
这外卖员摘了口罩应该很帅,单是脸侧的形状就很漂亮。
谢谢。俞绥习惯性道谢,盯着外卖员脸侧滑下来那滴汗看了一会,忽然脑子一抽,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说完他自己眼尾狠狠抖了一下,话已至此,他干巴巴地把自己这个看上去奇奇怪怪的要求给修饰了一下:辛苦你了,喝杯水再走吧。
那送外卖的低眸看着他,俞绥越发觉得这个浅色的眸子似曾相识。
好。他喉结轻轻一动。
俞绥:......
他抓着外卖慢吞吞地逛回去,余光处注意到送外卖的停在门口就没有进去。
俞绥下意识往他脚上瞄了眼。
那鞋不脏,还是他叫得出名字的牌子鞋,是当下学生里热门的明星鞋之一。
谁出来送外卖会穿这样的鞋。
俞小少爷抓了抓头发,拿了个纸杯装水,慢悠悠地晃回门口。
送外卖的端在手上,举起来瞬间又顿住,有点僵硬地握在手上,好像刚想起来还要摘口罩。
俞绥看在眼里。
他瞥了眼外卖少年握在手里的杯子,温润地笑了笑:你认识俞僚吗?
外卖少年看向他:......
俞绥顿了顿,跟自言自语似的:不对,大哥现在没空管我,能干的出这么无聊的事的只有三哥。
晏休:......
无聊?
俞绥抬眼:麻烦你了,不要跟俞斯说我门口堆着垃圾,其实你来晚一点点我就带下楼扔掉了。
......
又一次从俞绥嘴里听到另一个名字,晏休停顿了一下。原本以为,俞绥请他进去喝水是认出他了,没想到,俞绥不仅没认出来,好像还认错人了。
可能他思考的时间有点长,俞绥以为他为难。
便见面前的白净的少年双手合十,素来清淡的嗓音温润而干净,说:拜托了哥哥。
......晏休即将出口的解释默默咽了回去,好。
骄阳天,地表温度直达煮鸡蛋程度。公寓楼的大厅处,外卖骑手蹲在动车身侧,右腿裤管高高卷到膝盖上方,膝盖处用红药水处理过,粗糙地绑了一层绷带。
看见晏休出来,外卖骑手感激地看向他。
晏休顺手在饮料贩卖机那买了一瓶冷饮给骑手,他自己捏着带下来的纸杯。
口罩挂在下巴,勾出少年人极好看的脸骨。
谢谢,真的谢谢!骑手连连道谢。
晏休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在居民区开慢点。
骑手面上羞愧,被个学生训了也没觉得不舒服,大概是因为晏休刚帮他送了一单外卖。
骑手走后,汤瑛的电话掐着时机打进来,张口便问:怎么样?
半个月以上,再好的孩子在家里都要遭家长埋汰了,晏休也没躲过。
晏家跟俞家亲近,但是这么多年来,跟俞家接触的通常是堂妹那一家。只是过去十几年汤瑛也没有念过俞家,别提俞绥了。
这段时间据说俞伯伯跟家里的小儿子矛盾很大,这还是俞伯伯自己说的。
有一类家长,喝了酒之后嘴上不把门,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个俞伯伯就没有这个自觉,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在外埋汰他的小儿子。
明眼人能看出这是跟小儿子闹矛盾,没准在等人过去哄他,但是俞伯伯聊这事的对象不是酒友就是商业朋友,谁都不经常接触他小儿子。
再说,这种手段向来只能激化矛盾。
汤瑛和丈夫共同管理企业,接触俞京缘的次数不少,他们和大多数人一样,懒得听俞京缘的醉话,今天听了,明天就忘了,或者就没认真听过。
可是免不了受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对那位小少爷的印象一般。
汤瑛是听说他小儿子离家出走以后才上了心。
她每天准时准点看新闻联播,什么青少年走丢被拐卖等等记得不少。
俞京缘喝醉的时候,小儿子在他口中就是娇生惯养手不能拿重碗,没有生活常识,没有安全意识,刨去年岁之外比六岁小孩还不懂事等等。
汤瑛自己也养儿子,跟俞绥一样大:你俞伯伯人是有点冲动了,这么做就不对。那再混蛋也是孩子啊,这这就这么出去了多危险啊。
她还是从晏颍口中知道那小少爷跟自家儿子一个高中。
新闻上爱莫能助的事也就罢了,现在典型案例出现在自己周围了,汤瑛就天天点她儿子:能帮就帮,那也是你半个弟弟。
她连俞绥现在的住址都问到了,让晏休带着一袋子水果过来看他的半个弟弟。
他活蹦乱跳的。晏休说着,视线从楼外公园椅上翘腿看报纸的三个男人身上扫过。
他远远看见有个戴眼镜的男生从小路那边走过来,不认识,只是稍微有点眼熟,像二十六中的学生。
晏休手指勾着口罩边缘,拉上去,边打电话边离开。
B座太难找了,你怎么挑了个这么偏僻的......戴眼镜的男生高高举着手机跟里面的人视频通话,跟晏休擦肩而过,到楼下了,开门开门......
公园椅上,贴络腮胡的男人侧头问同伴:刚才那小孩是不是看我们了?
看就看呗。同伴说,别吵我,又有人找小少爷,我跟三少说一声。
......
俞家不会让他出事。晏休换了个姿势接电话,耐心地把话跟汤瑛掰扯清楚。
有一说一,虽然俞绥很可爱,但他不想把剩余的假期时间花费在这个小少爷身上。
他楼下有三个保镖。晏休冷静地说,出门以后五分钟的地方有一家福来到,饿不死。
汤瑛:......
至此,她在俞绥身上短期泛滥的同情和怜爱告一段落。
晏休这头打完电话,随手翻了翻微信。他的信息界面停留在首页的大多是群聊,每天都能刷新很多聊天记录。
今天最热闹的是学生会,这一年的大事有几件都清晰明了,掐着时间表一算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分班表出来了。
少年的手指未在那上面停留,漠不关心地划过去。直到新的消息把他拉回去。
这次是纪检部。
纪检部每年招人最严苛,特权多,职责重,分班以后基本上是自动担任本班的纪委,两人以上一个班才另外选拔。
晏休是部长,注定是新班级的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