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他就靠在椅子上,紧张的等着大巴车停。
天色越来越黑,外面的树木已经看不清了,好在雨慢慢的停了,大巴车再次慢慢吞吞的靠着路边停了。
随着车门嘎吱声响,他师父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低声喝道,跑!
一律心中焦急,迈着小短腿就沿着过道,挥舞着胳膊使劲的往前面跑。
他跑得很急很快,但因为腿短步子小,也没跑出多远,就被两边伸出的胳膊拽住。
那些胳膊都是惨白惨白的,有些还腐烂发臭,拽他的力气特别大,却在碰到他的时候,就跟被火焰烫到似的,飞快的往回缩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拽倒在地,咕噜噜的滚到车厢上。
等他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两道暗色人影从车门上车的时候,他离车门还有三米多远。
眼看就要天黑,这会下不了车,前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他跌跌撞撞的往车门跟前走,周围还有惨白的胳膊伸出来,试图阻拦他的步伐。
车门摇晃着,发出难听的吱呀声,眼看就要关闭。
一律急得不行,浑身都冒着冷汗,胸口砰砰砰的胡乱跳动着,呼吸急促。
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他被人从背后拦腰抱起来,快速移动着,从就剩条缝隙的车门里挤了出来。
抱着的人一脚踩空,两人摔在泥泞的路上,糊了满脸的泥水。
他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抱着他跑下车的人。
白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鲜花般的红嘴唇,是刚刚上车那位大哥哥。
大哥哥抱着他,在泥水里打个滚,往远离大巴的方向退了两步,才看向那辆大巴车。
车里面暗影重重,刚闭合的车门被重新打开,有个脸色惨白的人影站在那,黑洞洞的眼睛紧盯着他们不放。
他被吓得抖了抖,抱着他的人低声道,不怕,他们不会下车。
边继续往后退了两步,保持着安全距离,沉着脸跟车上的那人对视。
果然,那人站在车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许久。
终究是没追下车,转身回了车厢里,车门缓缓地关上,大巴车继续摇摇晃晃的,慢吞吞的往前面开走了。
等车慢慢开走,直到看不到了,一律才敢放开了用力呼吸。
低声跟抱着他的大哥哥说话,怎么办,我师父还在车上呀。
嗯。大哥哥应着,把他放到地上,站在原地往四周望了望,仔细的确定了正确方向,牵着他往前走。
是大师把我扔出来的,说等下车就安全了,让我们去前面的镇子里等他。
一律才松口气,乖乖的跟着大哥哥走。
公路还没铺设水泥,路面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积满了泥水,光线十分暗沉,看不到哪里是地哪里是水。
不小心踩进水坑里去,脚背就直接被淹没了。
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没过几分钟,浑身都溅满了泥点子。
天色完全黑了,已经看不到路面在哪里,更别提他师父口中的镇子,连影子都看不到。
他很难受,低声跟大哥哥说话,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拉着他的人没说话,沉默着走了两步后,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往四周看了看,不能走了,在这里过夜吧。
也没等他回答,弯腰将他抱起来,摸索着往路边走,将他放到个石头上。
四周都是黑黢黢的,他赶紧伸手把人拽住了,不让走,哥哥,你也坐这里吧。
嗯。那人挨着他坐到石头上面,伸手把他抱在怀里,睡会儿吧,等天亮了咱们再去找大师说的镇子。
一律睡不着,衣服裤子都是湿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山里湿气还重,夜晚的温度低,就算被人抱在怀里,也有些冷飕飕的。
他往紧里缩了缩,低声的跟人说话,我叫一律,跟我师父下山是要去南城的,大哥哥你呢,是要去哪里啊。
空气里飘荡着不知名的虫鸣声,抱着他的人沉默片刻,问他,你是有个师兄叫一休么。
一律很认真的想了半天,低声答着,没有的啊,我师兄叫一戒。
抱着他的人轻笑着,胸腔震动,声音很好听,你知道八戒么?
一律摇摇头,乖巧的回答着,不知道啊,八戒是谁啊。
于是那个好看的大哥哥就抱着他,声音悦耳的跟他讲八戒和一休的故事。
故事讲得很好听,他被人抱在怀里,温度慢慢的升起来,天色完全暗下去后,天空中出现了许多星星。
黑乎乎的天幕上,星星一闪一闪的,跟他们土原山的天空很像。
他听着故事,看着天空中的星星,逐渐恢复了平静,低声道,谢谢你,哥哥。
讲故事的声音停了,抱着他的动作紧了紧,他听到大哥哥小声问他,你怎么不哭。
一律咬紧了嘴唇,抓着大哥哥的袖子,我可是土原寺最勇敢的小和尚,不可以哭的。
这样么。头顶响起温和的笑声,后背被轻轻拍打着,好听的声音里带着宠溺,那最勇敢的小一律,现在敢不敢睡觉啊。
他赶紧点头,肯定敢的呀!
那快睡吧。
好。
他靠在温暖的怀抱里酝酿着睡意,迷迷糊糊的想起点事,执着拽着人的袖子,你叫什么名字呀,哥哥。
抱着他的人稍加沉默,低声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低了,他没听清楚,就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天亮,阳光洒下来,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石头上,噌的爬起来往四周张望着,哥哥!
嗯。草丛轻轻拨开,那人朝他走过来,将手里的绿叶递给他。
翠绿的叶子里,包着堆鲜红欲滴的刺梅,还沾着透明的露珠儿,散着甜美的香味。
一律捧着大绿叶,看着里面的果子,咽了咽口水,哥哥,这是给我的么。
嗯。那人翘起嘴角,轻轻的笑着,眼神温柔的看着他。
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光头,快吃吧,吃完我们去找大师说的那个小镇。
一律低着头,数了数叶子里的刺梅果,把叶子撕开成两半,我吃这一半,哥哥吃这一半,咱们都要吃的。
那人站在旁边看他分刺梅,脸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
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家伙,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养出来。
最后那捧刺梅,还是被他们分来吃掉,那人牵着他,顺着土公路慢慢往前走,寻找他师父说的那个镇子。
过程并不太顺利,他们过夜的地方,已经算是进了深山,周围人迹罕至,连个带指示性的路牌都没有。
他们顺着公路,走没多长时间,他的脚就被磨破了皮。
血水沿着脚后跟往外流,稍微动作就疼的厉害,他咬着牙走了半天,实在坚持不住。
拽着那人的手指,小小声的询问着,哥哥,我们能休息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