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清水急忙跪下,满面恳切道:皇上待沈公公如此厚恩,奴婢代他先行谢过,待他回来,再让他给皇上跪谢。
谁理他了?朕是给洛金玉面子呢!这可是朕未来的得力帮手!皇上自然不会将这话说出口,只挥了挥手:快去。
且说此刻,沈无疾与洛金玉仍在东厂,仍在僵持尴尬中。
他二人先前亲热,洛金玉忽然面色大变,趴在床边干呕不歇。沈无疾在一旁看得心凉,看了许久,好容易见洛金玉不呕吐了,他正要说今日就到这儿,先行回府,就见洛金玉脸色惨白,浑身蜷缩成一团,靠着墙角,揪着心口,呼吸急促。
沈无疾以前见过他这模样,只是请曹御医来诊断却只诊出一个心病来,如今却也管不了太多,正要去抱住他呵护温暖,又生生停住,担心自己一碰洛金玉,洛金玉又要恶心呕吐,心中不由痛苦,却顾不上多想,一把拽过来被子,将洛金玉裹在其中,这才去抱住,哄道:咱家没碰到你,拿被子包着呢你可还好?你你别这样,咱家不碰你了就是。
上次是为他母亲的事如此犯病,今儿,却是因为被自己亲热了一番这其中落差感受、痛苦难堪,恐怕只有沈无疾自个儿能全然体会了。
他一面抱着洛金玉,一面偷偷将手探入被子里,贴在洛金玉背上,将真气输送过去,好叫洛金玉暖和一些,又折腾了好一阵,才见洛金玉不再发抖,只是也没了力气,昏昏沉沉地靠着他,勉强说话:不是
洛金玉是想解释自己并非沈无疾所想那样,可沈无疾却立刻阻止了他:你别说话,先休息会儿,别急,咱家没事的。
哪能没事呢,心都碎了一地。
可沈无疾只能含泪忍着,生怕洛金玉又发起病来。
洛金玉见他这模样,越发急切:我是想说
你什么也别说,沈无疾深情道,咱家知道的。
洛金玉:可我觉得你这样子像是知道了什么错的东西。沈无疾搂着被子,痴痴看着他道:咱家知你心是真的,只是阉人这身子,到底畸形恶心,你看着碍眼,也很自然,你别多想了。
我没
金玉,咱家爱你,虽在你眼中,咱家或许是很急色,沈无疾低声道,可咱家究竟最想要的,还是与你长相厮守,就是急色,也是因为先爱你才这样。你若不愿意,咱家绝不敢勉强你,咱们就是不做那事,也仍然做夫妻,好不好?
他如今比起那事,更害怕洛金玉会悔婚。
若说那事,他本来也就是一个阉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就是让洛金玉来做也好。可想来想去,这又并非是问题症结所在,来回都是裤子一脱,就叫洛金玉恶心。
那索性,就不做这档子事算了。
只要人还在,能亲一亲,能抱一抱,能拉一拉手,就该满足了。原就是他贪心不足,这才得了报应。
洛金玉头疼道:你也听我说一说好吗?
沈无疾忙道:你这么虚弱,还说什么说?等你好了再说。
我若不说,你就非得胡思乱想。洛金玉无奈道,你先别惧,我绝不会悔婚。
沈无疾略放了些心,温柔道:咱家听了这句话,就什么也不会胡思乱想了,你不要说了,休息会儿。
洛金玉却还要说:还有
沈公!沈公!与此同时,屋外传来锦衣卫的声音,何公叫人传话来,皇上微服去了沈公府上,说要观礼吃酒,已等了好一阵,催促沈公与洛公子赶紧回去,别误了吉时。
洛金玉与沈无疾皆是一愣,对视一眼。
知道了。沈无疾应了一声,又低声柔柔道,金玉,你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别让皇上与其他客人久等,一则失礼,二则也怕圣驾久在宫外,惹人觊觎。洛金玉道。
沈无疾心疼得很:要不,你在这睡会儿,咱家先回去,将他们应付了,晚点来接你。左右咱们已经拜了堂,何必回去给他们看把戏似的又闹一通?耍把戏,咱家一个人就够了。
你我成亲,怎么就成耍把戏的了?你这张嘴,怎么比我还不会说话。洛金玉无奈道,休得再多说些妄语,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沈无疾如今哪敢过多忤逆他,见他意志坚决,只好扶着他起身,自己则蹲去地上,作势给他穿靴。
洛金玉忙缩回脚,惊讶道:无需你这样,我自己能行。你这样太小题大做,我很不自在。
沈无疾却一把抓住他的脚,就要在怀里焐着,只憨憨笑道:捂热乎点儿,这都冰成什么样儿了?都快入夏了,还这样。
无疾!洛金玉尴尬得很,你何必你自己先将衣裳靴子穿好,你还光着脚呢。沈无疾!
咱家没事,习武之人,哪比得了你娇贵。沈无疾笑着说道,死活给他捂热了,这才拿靴子将他脚套进去,又拉着他站起身,给他整理衣裳头发。
洛金玉犹豫一下,顺势也帮沈无疾去拉衣襟,不料手还没碰到沈无疾,沈无疾便如同惊弓之鸟,仓皇地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惶急地拉好自己的衣服,嘴上道:咱家自己来,你别动。
洛金玉如何能不明白沈无疾为何这样,顿时也急了:我向你道歉,刚刚我
你身子不舒坦,倒要你道什么歉?沈无疾强颜欢笑道,你且等等,咱家很快就好了。
说着,他匆匆忙忙地将自己衣服鞋子穿好,余光瞥见洛金玉过来一步,立刻又往后退了一步,作出防备模样,似是生怕被洛金玉碰着了。
洛金玉眼一酸,问道:你如今是连碰也不愿叫我碰一下了吗?
沈无疾无限苦楚道:哪儿是咱家不愿叫你碰?咱家做梦都想,可可你还是别勉强。
我没有勉强。洛金玉只觉自己百口莫辩,我并不厌恶你碰触我。刚刚我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凑巧,以往我也总有那样发作的时候,是我身有痼疾,恰好发作,吓着了你,该我向你道歉。
咱家说了,不干你的事。沈无疾回避他赤诚的目光,低头道,别说这些了,收拾好了,赶紧回府去吧。你说的,别叫众人久等了。
你发冠没戴好。洛金玉道,我帮你戴好。
不用。沈无疾转身道,咱家这屋里有镜子。
说着,他去找到镜子,对着摆正发冠,转身笑道:好了,走吧。
洛金玉却站着不动,神色有些茫然无措,渐渐也有些委屈起来,嗫嚅道:抱歉。
说了不该你道歉,你总道什么歉?不说还好,洛金玉再三道歉,沈无疾反而恼羞成怒,为你被咱家这残缺身子吓着了、接受不了而道歉吗?
我洛金玉被他这一说,越发自责,竟也怀疑起来,是否自己当真如沈无疾所说,是因厌弃沈无疾的残处才那样。
可、可我都没看见洛金玉呐呐道。他那时又慌又惧,哪还敢睁眼去看?除了沈无疾的脸,他其他的什么都没看见。
沈无疾正难受着,并没将这句话当真,只以为洛金玉是在讪讪辩解、安慰自己,见着洛金玉这模样,心中更难受,又疼惜,道:咱家不是有意凶你,只是只是也难免难过。咱家这身子,本也不该有婚嫁之念的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好吗?先回去应付了皇上。咱家不多想了,你也别想了,我们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洛金玉仍站在那没动,期期艾艾地看他,手动了动,欲言又止了好一番,终于忍住羞耻,直愣愣地道:我要先与你抱一抱,亲一下,才答应你。你若仍不愿与我触碰,我就在这不走了。
沈无疾:
洛金玉说完,只觉脸似被火烧,暗道怎么自己都不像自己了,怎就说得出这样胡闹的话来?
可是,若不是这样,他看着沈无疾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比刚刚突然发病还要更加难受。他喜欢看沈无疾笑,却绝不包括沈无疾在不想笑的时候勉强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