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了,吃了。君天赐道,多谢小喻大人关怀,我常年如此,习惯了,若真不行了,也不会应你这场邀约。
喻长梁笑道:这就好,否则真是折煞我了。
他走到君天赐的轮椅后面,对君天赐的心腹打了个手势,自个儿推过君天赐的轮椅往内室走,一边问,小君大人这身子可真是天妒啊。这么些年来,御医就没个彻底的法子?就这么拖着?人多受罪。
君天赐轻轻地笑了两声,没说话。
喻长梁将君天赐推到内室桌前,松了手,去墙边柜子上取来两个锦盒,逐一打开,道:这是我前些时日得来的千年参与灵芝,都是一个樵夫无意中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发现的,极为难得。几经辗转,才叫我高价拍得,今儿就送给小君大人了。
君天赐瞥了一眼,淡淡道:多谢小喻大人。
一旁的心腹便上前去接过锦盒。
君天赐对他道:你出去吧。
心腹点点头,抱着锦盒出去了。
喻长梁又问候了一阵,就在君天赐敷衍得要不耐烦时,他终于进入了正题,笑着道:此次能得沈无疾的那些罪状证据,也多亏了小君大人,还没正式谢过,这里就以茶代酒
说着,他便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
君天赐道:无外乎同舟共济,小喻大人客气了。
说得好。喻长梁道,同舟共济。君家与喻家其实就乘同一艘大船,一个在船左侧,一个在右侧,谁也缺不得,缺了哪边,这艘船都禁不得风浪,都随时会倾覆于海中。
君天赐垂眸,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喻长梁又道:那沈无疾和洛金玉,却就是那风浪,就想着将这艘船掀了
小喻大人,君天赐打断他的话,抬眼看着他,沈无疾是你我公敌,随便你骂。可洛金玉,你不能骂,也不能杀。
喻长梁一怔:为何?
因为我要娶他。君天赐淡淡道。
喻长梁:
君天赐眼前又发起黑来,他脸色越发苍白,浑身发冷,无力地靠着椅背,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有些急促地喘了一阵气。
喻长梁:
他其实和君天赐也只见过寥寥数面,只知这人体弱多病,并不知这人总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儿,此刻见了,顿时吓着了,生怕人死在这儿,好容易结成的喻君两家联盟就此覆灭!
喻长梁急忙冲过去,扶着君天赐,问道:小君大人,你没事吧?你我立刻去叫人!
他说着,就要起身去外面叫人,却被君天赐一把拉住了,皱着眉头道:我没事,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喻长梁:
君天赐抖着手,从自己怀里摸出药壶闻了闻,又倒了几颗药丸吞下,好一会儿,缓过来,道:吓着小喻大人了。
喻长梁犹豫道:是吓着我了
虚话别说了,我这身子,在外久待不得。君天赐其实是懒得和这等俗人多说,径直道,沈无疾那些罪状,是曹国忠给的,我也不过是做个中间人。
他停了停,问,曹国忠还活着,这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爷爷提过几句。喻长梁道,说是曹国忠身怀秘宝
238、第238章
我也对所谓秘宝有些兴趣,屡次去见过他,君天赐淡淡道,如果说沈无疾的把柄算秘宝,就算有了。若不算,那就没有。
他并不打算将死而复生等事告诉喻长梁。
喻长梁亦非好哄骗之人,心中自然不肯轻信,可面上却也不表露,只点头,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倒果真是秘宝。以沈无疾如今身份权势,能挟他的把柄在手,岂不是把柄乃天子,沈无疾乃诸侯,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喻长梁分明知道君天赐有意瞒着自己,却仍帮着圆场。
而君天赐亦料算到喻长梁知道自己有意瞒着他。
喻长梁则也知道君天赐会料算到自己知道他瞒着自己
其中种种试探,诸多心照不宣的场面套路,都令君天赐感觉疲惫与憎厌。
喻长梁却与他不同,喻长梁对此如鱼得水,甚至自得。
再说洛金玉,那日他上都察院与左佥都御史据理力争,这御史着实没理,然则又偏偏自认为特别有理,反而觉得洛金玉无理取闹,兼之无礼,竟敢来到都察院当面振振有辞地指责他!
可他又着实说不过洛金玉,僵持一阵,敷衍道:好,你且将文书放在这。你也说了,就算依《官律》旧版所言,如今沈公公身陷要案,你身为他的家属,都察院要先依法遣人对你查问,你方才能够继续办公。你今日先回去,明日都察院会有人去沈府和礼部等处问询,还望你到时配合。
他这话中,便暗藏了些许隐秘机锋,语气很是居高临下,分明是他都察院失职,可被他这么一说,就化被动为主动了。
换了是沈无疾在这儿,肯定要恼,可洛金玉却不是沈无疾,他并非听不出其中傲慢,却并不为此动气,只道:只要都察院行事符合规条,下官一定配合。又道,那养孤院
左佥都御史烦他烦得要命,只想早点儿赶他走,闻言打断他的话,道:文书放这儿,我们自会核查,难不成你不满意,想要特例?
下官并无此意。洛金玉到底是文人出身,脸皮有些薄,若非被逼着架上了,他其实与人相处,总是谦逊的,何况倒也确实是不能从这句话里挑出御史的毛病来,他便颔首道,既如此,下官先告辞,静候都察院消息。
说完,他就走了。
隔日,都察院果然派了人登门例行询问。
只是这其中又藏了那位左佥都御史的精妙小心思。
《官律》中虽有那么条规定,重官涉事,若有直系家属为官,正管理相关要务,都察院就要派人盘查。可都察院照办的时候不多。
一来,少有重官涉事。仿佛是规矩,又仿佛是自然,总之,重官很少有被告的,好像官越大,就越是真的清白。
二来,那本来就不多的倒台重官事例中,往往一倒倒一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在一开始就跟着都进去了,哪儿还能清白在外待着?洛金玉与沈无疾这算特例了,毕竟沈无疾那些贪贿事迹大多是一两年前的了。
而世人皆知,四五年前,洛金玉憎沈无疾入骨,怎会与他同流合污?而一两年前,洛金玉又在牢中,更是和沈无疾的行为拉不上号。
三则嘛重官之所以为重官,肯定底气不少。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倒台的重官或其后代,也总要比那些平头百姓们更容易出头,也就是俗话说的东山再起。
因此,都察院总要给昔日或未来的同朝同僚或上峰面子,就算要盘查家属,也绝不会轻易登门去弄这事儿,而是私下里找人来都察院,喝茶寒暄间,就低调地走完了这个过场。
可对于洛金玉,都察院就不给这个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