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乐铭还是没有表情,但明显眼神锐利了几分。
还是操之过急了吗?彭泽锋本来想靠这个问题得出孙乐铭是否为受害者,顺便就此打开关于那个组织的话题,可对方用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以为这个孙乐铭应该更坦率一点,但他似乎对那个组织有些忌讳?
不敢、不想、还是不能提?
你因为什么创造的后继人格?
因为我发现双重人格他们互不干扰,所以便尝试着分裂出一个空白的人格,再把所有不好的记忆和感受放到他身上,这样我就可以正常地把握情绪的尺度了。我能看到他的痛苦,但感受不到。
即便你们共享一个身体?
不是有一种说法,说多重人格其实就是身体里住了不同的灵魂吗?既然不同,我为什么要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确实,同一具身体的人格彼此之间也并不比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来得紧密,他们相互独立,且存在竞争关系。
由谁主导身体,谁主导的时间长,这些都是问题。
有理论说,多重人格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机制,不同的情况就由不同的人格去面对。但实际上呢?所谓的保护只保护了主人格吧?凭什么其他人格就要为主人格牺牲?为什么不是把问题留给其他人格解决?
对于各个人格来讲,对于独立的人格来讲,想为自己争取利益是正常的。当这种心态发展到一定程度时,竞争就会发展成恶性竞争。
孙乐铭这种情况显然也不能称之为和谐相处,根本就是后继人格把原人格的主导权给抢夺了,并且反客为主,把问题推给原人格。
支持彭泽锋做出这种判断的正是孙乐铭刚才的回答我为什么要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睁大了些,说完时嘴唇还微张着,显然是对此抱有不满。
如果是他创造了副人格来替他承受痛苦,那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不屑。
也就是说,他才是那个基于这个目的被创造出来的人格,他曾经被迫承受来自另一个人格的负面情绪,代替他承受暴力。
他对此抱有不满是很正常的,他把另一个人格给予他的还回去也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就是他刚出现时脱口而出的您,以及不回答关于游戏方的问题这一点。
假设他是主观参与者的话,身上的气场应该会更狠厉,沾着人血的那种狠。可是他没有,两个人格都没有。
但如果只是被迫参与进这个组织的话,那他的英雄在他面前,他为什么不寻求帮助?
告诉彭泽锋实情,他就能帮他。但他也没有。
你和他都想见我吗?
对。但绑你过来是他的意思,我觉得不应该打扰你,可我没有制止他。孙乐铭停顿了一下,道:我很想见你,想听你说话。
为什么想听我说话?
因为我那时候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喜欢你的,那句话让我没有走向毁灭,你的话对我来说很有力量,我想更多的听你说话。
什么话?
12个字,干嘛在这里坐着,该你值班了。
一句话彭泽锋从来没放心上的话。
另一个人却因为那句话将他奉为英雄。
语言所能带来的情感冲击力彭泽锋一直都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很细致地使用语言,也确实拯救了不少人。
他只是忽然有些不忍,他无心的一句话居然被奉若珍宝。
但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后悔并不能使他回到过去,让他把那次谈话继续下去。
事态,终究还是发展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没办法拯救所有人,也没办法拯救身边所有人。
因为他是人,他能力有限。
他只能继续现在的谈话,救其他的人。
那我在你心里能排第几位?我是说优先位。
第二。
第一是什么?
第一是孙乐铭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显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彭泽锋是第二位,他心里最优先的是什么?
是组织这场游戏的人吗?
孙乐铭又停住了,他直直地看着彭泽锋,比第一次听彭泽锋提到组织的时候吓人多了。他直勾勾的眼神里闪过敌意。
你住嘴。孙乐铭道,别逼我现在结果你。我再喜欢你也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我只是在杀死你之前满足一下自己的私人愿望而已。
也就是带我过来不是你们的意思,你们知道我会被杀死,但你们仍然把我绑在这里,就算我是你们的英雄?
孙乐铭双手抓着自己的耳朵,表情痛苦,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似乎随时都可能大喊出来。
他现在的人格极不稳定,有可能是另一个人格感知到了他的杀意,所以急着出来。
他们在争夺主导权。
这是极痛苦的一件事,常人在面对分歧时尚且可能心情压抑,何况是如此激烈的人格争夺?彭泽锋很想伸出手帮助孙乐铭稳定情绪,但他只有一张嘴能动。
心理治疗常常会辅以一些细微的动作安抚或者进行暗示,只有语言,效果会大打折扣。
但现在也只能尽量把语言的能量发挥到最大。
彭泽锋的大脑飞速运转,快速理了一遍当前的状况:
孙乐铭他学过心理,人格分裂存在主观意识,但由于两者都对心理学有研究,所以用催眠或者其他手段,两个人格的责任发生了替换,一个人格打算遵循指令把他杀了,另一个人格正在拼命阻止这一件事。
当前极端的混乱可能会导致人格崩坏,他必须说点什么阻止事情的发生。
第74章游戏篇5
孙乐铭,你听着,现在没有别人,只有彭泽锋在你身边。他不会伤害你,更不会离开你。他触碰不到你,但你可以抱着他。
你可以抱着他。
他不会伤害你。
孙乐铭浑浑噩噩地走向彭泽锋,别扭地抱住了他,下巴抵着他的肩胛骨,眼泪止不住地流。
现在的孙乐铭既没有副人格的反社会人格,也没有主人格的精神分裂,他只是那个最脆弱的孙乐铭。
曾经对谣言毫无招架之力、凭着一口气活下来的孙乐铭。
他像是要把那几年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一样,眼泪浸湿了彭泽锋的衣服,把寒意传到了彭泽锋那儿。
他想做个人。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就像他曾经想好起来,但他做不到。
令他痛苦的不是苦难,而是他无法控制自己。
思想与行为无法达成一致,思想与思想无法达成一致。
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想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不想做坏人,可他好像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个组织。
就算前一天买了机票离开,第二天还是会把游戏继续下去,在把人逼上绝路的时候出现,将人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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