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竟然乱成这样?盗墓贼不禁咂舌:明明两天不见,这乱葬岗竟然就多出这么多新坟!!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走了多久,这个鼻青脸肿,弓腰塌背的瘦弱盗墓贼突然刹住了脚步,颤颤巍巍地支棱着两只手,转过身来。
淬着雪光的刀刃紧贴着汗津津的鼻尖,盗墓贼咕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又害怕又心虚地看向赫连戎川。
大大人?
你已经带我在这绕了整整三圈。赫连戎川道:他到底在哪?!
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扑面而来的冷冽杀气吓得盗墓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哭道:
前天夜里,我是真真的把人埋在了这块地里,虽没没来得及立碑,但当时坟头明明没现在这么多,很好找的。可谁知这两天内乱死了这么多人,都胡乱埋在这,偏又好巧不巧下了大雪。您瞧见了,这些坟丘也没几个立墓碑的,大雪一盖,全都一个模样,我是真的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您要找的
赫连戎川一言不发。雪地冷冷的银辉映照在他的身上,恍惚之间,面色青白的他竟有几分不似活人。
脚下无名之坟上百,冰冷,黑暗,毒虫蛇蚁无数。
他的长清,是天际间最骄傲的云鹰,是山林中最美的晨雾,是峭壁上最倔强的孤松。是他的宝贝,是他小心翼翼,立誓要永远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那样的人,难道就这样被一卷草席,草草埋在此处?怎么忍心?如何甘心!
找不到?赫连戎川目光幽幽地看向眼前起伏的坟丘:
那就挖开找,一个一个挖,一个一个找!
这从齿缝里蹦出来的话,让盗墓贼傻了眼。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赫连戎川:
大人您不是开玩笑?这儿起码有一百多座坟,都挖开?且不说这费劲儿功夫,那可是要损阴
盗墓贼话没说完,抬头对上赫连戎川的眼睛,突然就把溜到嘴边的损阴德折寿几个字硬吞了回去。
不是他,就把坟原样填回去便是。若有怨鬼索命,你就让他来找我。
赫连戎川转身冷冷丢下一句,再不多言。只走到最近的坟头前,俯身以刀作铲,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土丘一下一下挖了下去。
盗墓贼目瞪口呆,他是万没想到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竟然如此死心眼。在他看来,虽然那棺材里的人面容极好看,听说还是个年少有为的大将军,身份尊贵无双,可人死都死了,埋在哪里不是埋?到最后都是要烂在土里的,何必瞎折腾?
当他这些话只敢在心里嘀咕,生怕多说一个字就被赫连戎川一刀捅了。逃也逃不了,他默默叹了一口气,只好在一旁跟着挖墓。
静默的雪地坟场中,一时之间只听见遥遥的野狗犬吠,和挖掘坟土的声音。两人挖一座,填一座,一个沉默不语,一个不敢说话,就这样埋头苦干了整整一夜。坟土冻得很硬,挖起来并不快,而每当挖平了堆在最上面的土,赫连戎川就丢下工具,改用十指一点一点往下刨土,生怕伤了土下那卷着草席的尸身。很快,他的手就一片鲜血淋漓。
冬日的晨光从远处稀稀落落的树枝间投射进来,一夜过去,盗墓贼满头的汗都冻结成了冰碴子,他喘着粗气躺倒在松软的雪地里,再也挖不动了。
亲娘啊!盗墓贼哀叹一声,只觉得自己这一晚上挖的墓,比他前面十几年挖的墓加起来还要多。他再也不想干这营生了!
盗墓贼感叹了一会,突然意识到不远处那个如中魔般挖了一晚上墓的男人突然没了动静。
难道?
盗墓贼猛地一骨碌翻身起来,只见赫连戎川正直直跪在一处掘开的坟坑前,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土坑中被一卷草席裹住的身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盗墓贼往那草席一瞟,心中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可是不知为何,他心中却没有劳累波折一晚后如释重负的感觉,而是陡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楚和惭愧之情。
大人?
赫连戎川恍若未闻,半晌,才突然扯动嘴角,绽放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声音嘶哑:是他,对不对?
盗墓贼不敢说是,又不敢说不是,犹豫之间,赫连戎川已将鲜血淋漓,满是泥土,又冻得红紫的双手插、入一旁干净的雪地里,仿佛不知寒痛般用雪将手仔细搓洗干净,然后跳进土坑,一眼不眨地注视着那被草席掩住的身影,目光温柔而深情。
长清,这儿太冷了,我带你回家。
果然得不到任何回应。赫连戎川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手指的战栗,轻轻揭开了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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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梦还清四
草席下露出一张极其俊美,结满了冰霜的面庞,那正是无数次出现在赫连戎川梦境中的脸。在柔和的冬日晨光映照下,晏长清看上去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圈扇形的阴影,似乎还在随着晨风微微地颤。
可是他的脸庞却是那样苍白而冰冷,飘扬的雪花落在他的额头和耳畔,竟没有一丝一毫融化的迹象。脖颈处还裹缠着几层洁白的绢纱,遮掩的正是那道致命的伤口。
赫连戎川有些无措地再次擦了擦手,俯下身,像是对待一尊薄胎易碎的瓷娃娃般,极小心地将晏长清抱在了怀中。
宁城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快醒过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沉默的坟场,唯有北风呼啸,却得不到半点人声的回应。赫连戎川咬着自己的拳头,努力克制着,可是大颗大颗的泪水还是一滴一滴落在晏长清冰冷的脸颊上,顷刻间就凝结成冰。
他的身体是这样冰冷,是在这地底下受了多久的苦呢?
赫连戎川脑海中忽地一亮,他抬起头,一眼不眨魔怔地看了晏长清半晌,突然向一旁的盗墓贼道:
从下葬到现在,一共几日?
盗墓贼正在一旁摇头叹息,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几日?
我问你他从入殓下葬到如今,一共过了几日!
十,十一二日?盗墓贼一脸莫名其妙,慌乱道:上月底葬在这里的,葬下没两天这燕国就乱了。
十一二日
赫连戎川轻抚晏长清面庞的手指突然一顿,原本哀伤灰败的眼眸里乍现出一抹奇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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