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苗开了一瓶啤酒,给候运龙和候嫂倒上,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郑重的举起来:猴哥,嫂子,这一杯敬你们。多谢你们收留我,不然我也不会有今天。
说什么傻话呢,你就是我们的亲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候运龙想到他年纪轻轻无依无靠,如今又要独自闯荡,心里难免怜惜。
喻苗感动的差点落泪,离开这个住了五年的小仓库,他其实怪舍不得的,这里没有高床软枕,没有雕梁玉柱,可从心底来说,却是他此生结束漂泊后的第一个家。
苗苗,多好的机会呀,你那么喜欢跳舞,能学是好事,就是闲了多回来看看你哥,过两天我就走了,他一个人其实也寂寞。候嫂喝了酒,说话有些哽咽。
你看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哪有心思伤春悲秋?再说小鱼苗又不是不回来了,年轻人好好奋斗,哥哥还等着看你上电视拿大奖呢!候运龙怕给喻苗增添负担,安慰道。
嫂子,你放心,你赶我也不会走的。喻苗吸吸鼻子,耍无赖的说。
其实房子是可以退掉的,卢鹏虽然扎扎实实的给他安排了不少杂务,但相应的他也得到了等值的待遇,还有比小仓库不知高级多少倍的独立房间,对经济不宽裕的喻苗来说,搬家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可当初他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是候运龙给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束光,外来务工人员在这座城市落脚并不容易,候运龙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少了自己的房租收入,势必又要省吃俭用,喻苗深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所以并不打算退房。
我看你又瘦了很多,那什么工作室伙食不好吗?候运龙打量着喻苗凹下去的小脸蛋和浓浓的黑眼圈,关心的问。
没没没,伙食可好呢。就是太贵了吃不起,喻苗在心里加了一句。虽然入不了卓申等人的眼,但浮生工作室的集体饭堂十分讲究,食物搭配合理,各种营养餐非常丰富,可想而知价格也十分惊人,喻苗根本舍不得充饭卡。
那就是太累了,不是我说,你这孩子练舞太拼命,别仗着自己年轻有资本,还是要劳逸结合。候嫂心疼的又给他夹了块肉。
我知道,谢谢嫂子。喻苗心里暖融融的,他已经好久没尝过肉星儿了,果断的决定一会儿要再添两碗饭。
他没和夫妻俩多谈,一是怕他们担心,二也是怕候运龙知道了要免他的房租。
黑眼圈都是熬夜熬出来的,既要完成打杂的工作又不能减少练舞的时间,可想而知会有多辛苦,但喻苗却觉得很充实。
唯一比较头疼的就是经济问题,原本他打了好几份工,还兼职给一个不知名的儿童舞蹈学校当老师,每个月的收入足以解决温饱。
如今整天在工作室里,劳动所得全都用来冲抵学费,练舞也不能耽搁,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再去谋生。
喻苗没什么积蓄,没有坐吃山空的资本,于是默默盘算着赚钱的门路,又给嘴里塞了两块肉。
吃完饭喻苗早早的就准备往回赶,毕竟活动结束后他还要负责打扫战场。
候运龙一直把他送到了浮生工作室门口,望着面前气派的雕花大门和门里若隐若现的喷泉照壁,候运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喻苗说:在外面受委屈了别忍着,哥哥给你撑腰。
就像是有一簇小火苗在体内燃起,暖暖的抚过每一寸皮肤,喻苗接过候运龙手中的背包,笑着答应:知道了猴哥!
目送着候运龙远去,身后突然探出了个脑袋:家里来人了怎么不进来?
喻苗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张云峰,立刻规矩的问好。
师兄,活动结束了吗?见张云峰还穿着演出服,喻苗问。
刚完,死老头挑剔的很,再加上毕声这个强迫症,还有的磨。张云峰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
一听到毕声的名字,喻苗眼里顿时亮起了光,再顾不上和张云峰啰嗦,迈开步子向练功房跑去。
张云峰莫名其妙的看着一溜烟儿窜出去的背影,摇晃着出门打牙祭去了。
琢玉堂在二进院东边,一进院门喻苗就感受到了和前几日完全不一样的气氛。
他大概知道有资格进琢玉堂练舞的只有他的师兄师姐们,其他的普通学员都被安排在一进院临街二层的训练室,连同餐厅、厨房、更衣室等基础配置,活动范围也被局限于一进院内。
但今天二进院里却七七八八围了二十多人,看样子应该都是普通的学员,一个个脸上都难掩兴奋,有伸长了脖子张望的,有新奇的四下打量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好不热闹。
琢玉堂锁着门,西边的表演厅却灯火辉煌。喻苗三两步绕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惦念许久的人。
毕声微皱着眉头,耐心的听卓申说着什么,旁边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看样子是在商量事情。
喻苗正想着怎样才能悄没声息的混进去,眼尖的荣秉轩已经发现了他。
喻苗,去拿几瓶水来!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喻苗高兴的应了一声,转身跑到小库房里搬了一件百岁山,对着窗户上的影子整了整衣服,急匆匆的进了表演厅。
表演厅的豪华大舞台上摆着一面道具大鼓,荣秉轩等人穿着戏服随意的坐在地上聊天,喻苗想了一下,抱着矿泉水上了舞台。
训练应该是刚刚结束,白桦拿着毛巾边擦脸边抱怨:你可终于回来了,一下午都没人管我们,差点被渴死,快给我开一瓶。喻苗内疚的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白桦。
你怎么不让人喂到嘴里呢?彭琳琳对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翻了个白眼儿,自己也拿了一瓶来喝。
喻苗一口气又取出好几瓶,一一发给大家,心脏扑通扑通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他佯装镇定的向毕声所在的方向走去。
师兄,喝水。看准了一个话空儿,喻苗伸出纤细的手,把矿泉水递到卓申面前。
毕老师,喝水。又一瓶矿泉水出现在毕声面前。
谢谢。毕声接过,看到喻苗时并没有太过吃惊,卢鹏跟他说了一些后续的事情。而他本人对这个不够格的舞伴候选人并没有太大兴趣。
喻苗的热情随着这一声冷冰冰的谢谢被彻底浇灭,有些沮丧的把怀里的最后一瓶水递给了那位有些年纪的老前辈。
这是你们这儿的人?怎么之前没见过?老人盯着喻苗的脸,明显比毕声兴奋的多。
喻苗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反应,出于礼貌,勉强回了个笑脸。
旁听的师弟,刚来没几天。卓申极善察言观色,顺手把喻苗拉到身前:这是著名的舞剧编导朝中先生,喻苗,来打个招呼。
您好。喻苗规规矩矩的鞠了个躬。
人如其名,一看就是好苗子。朝中拍了拍喻苗的肩膀,和蔼可亲的说。
喻苗从出现起就一直盯着毕声看,压根没理会朝中的鼓励,或许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卓申都替他感到尴尬,有意识的咳嗽了两声提醒。
哦,谢谢您。喻苗赶紧红着脸道谢。
我看他的条件不输林陌,没给安排个角色?朝中问。
差的太远。毕声摇了摇头。
你谦虚了,能到你这里的,差的到哪里去?朝中笑道。
毕声客气的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饶是喻苗再怎么厚脸皮,这回也被打击了个彻彻底底。小孩儿低下头,默默走开了。
你怎么回事?被霜打了?白桦见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奇怪的问。
师兄,林陌是谁?喻苗扁着嘴,蔫蔫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