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过来牵邹济宇的手指,仰面望他:皇兄在哪里?他对虞枫是又敬又怕,却总想着亲近。毕竟是亲兄弟,对抚养自己的兄长难免有孺慕之情。
他在书房里忙,邹济宇微笑道,小殿下有什么事吗?
虞琼将背在身后的手伸给他看,手掌心立着一只小小的木雕。邹济宇仔细辨认了好久,才看出是一只小兔子。
虞琼歪歪脑袋,问:邹大哥,你说皇兄会喜欢吗?
说完他努努嘴,有些丧气:没有你雕得好看,皇兄肯定不喜欢。
邹济宇想起虞枫房间里摆了一排十几个木雕,都是自己送的,其中有一半是神态各异的兔子。
生辰礼物吗?邹济宇问。
虞琼点点头:早知道去外面买了。
买的比不上亲手做的,邹济宇安慰他,王爷一定会喜欢得不得了,还要把他摆在房间里。
虞琼眼睛亮了:真的。
邹济宇语气郑重:真的。
余光出现一个飞奔而至的人影,他抬头望去,是派出去守在齐地边界的心腹。那人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邹济宇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看虞枫怎么选择了。
下午宴会开席,虞枫回房间换衣服,低着头一声不吭。邹济宇给他系玉佩,突然记起从早上开始他就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气到现在?邹济宇哭笑不得,不就比个身高吗?
可是不对啊,以前比身高也不见他气这么久,难道自己真的得罪了他却不自知?
虞枫任由他猜测,不肯开口。
宴会大厅众宾云集,气氛祥和,其乐融融,连田知府等人也识趣地不在这个时候瞎搅和。
筵席刚开到一半,王府外传来一阵喧嚣。
前门大开,太监打扮的人在众人簇拥下走进来,双手捧着圣旨,大厅里顿时黑鸦鸦跪倒一大片。
圣旨的意思概括起来就一句话,皇上对两位皇弟颇为挂念,命齐亲王带虞枫进京,即刻起程。
作者有话要说:【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出自《论语》。
在其位,安其职。原文为居其位,安其职。出自王夫之《读通鉴论》。
第36章风林晚(十一)
太监念完最后一个字,王府大厅中鸦雀无声,落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
臣领旨。虞枫举起双手,掌心朝上接过圣旨。
他站了起来,身后跪倒的众人跟着起身。
罗管家,带安公公去休息。虞枫风姿卓然,身居高位更是蕴养出雍容华贵的气度。
安公公是宫里的大太监,在他面前不自主地生出恭敬之感,眼底里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道一声谢便随罗管家离去。邹济宇暗忖,这太监还认得出今非昔比的七皇子吗?
虞枫手持圣旨表示宴会继续,但众人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坐在筵席间心思各异,或愁眉苦脸,或皮笑肉不笑,还有个别看好戏的,席上气氛冷了下来。
虞枫没有管他们。他以存放圣旨为由,提前退了席去往书房,邹济宇紧随其后,把书房大门关上。
虞枫坐到案前,随意将圣旨一扔,圣旨在案上松展开一角。
你怎么想?邹济宇倒了杯淡茶递给他。
虞枫没有说话,接过茶盏。茶水不烫,他直接一饮而尽。邹济宇皱起眉头,他平时和自己吃个饭都是小口小口吃,很少这样不讲究仪态。
你怎么想?虞枫重重放下茶盏,全身泄了劲般靠在椅背上。
邹济宇走到他身后,双手轻柔地给他按摩双肩。他还是瘦,肩膀揉起来还是没有多少肉,但是精气神比小时候好得不是一点两点。再加上自己总是督促他锻炼,四肢富有光泽的皮肤下练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虞阎的名声天下谁人不知?邹济宇道。他平时和虞枫说话,都是直呼虞阎的姓名,虞枫第一次听到时吓了一大跳,后来习惯了,竟也学他这样叫。叫你进京绝对没安好心。
原剧情中,虞枫进京后如坠入魔窟,悲惨的命运正式拉开帷幕。
的确。虞枫有些垂头丧气,反问道,但是还能如何?抗旨不去吗?
邹济宇大感欣慰,至少他敢提出抗旨了,说明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有何不可。邹济宇淡淡道。
虞枫愣一下,回过头盯着他看。
邹济宇直视他的双眼,道:进京恐怕比你想象的情况还要危险。
虞枫面露疑惑。
邹济宇当然不可能将小说里虞阎的变态行为道出,先别管虞枫信不信,那些事情让虞枫听到都觉得教坏了他。
我父亲深得先皇器重,这你是知道的。
虞枫点点头,转回脑袋认真听下文。
先皇曾明确地告诉父亲,他属意七皇子,也就是王爷你继承大统。
多年的历练让虞枫的聪慧比年少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人情世故的理解也比以前深刻得多。邹济宇只说了这一句,他便迅速反应过来,开口道:遗召是假的。
邹济宇赞赏地嗯一声,继续道:所以我不建议你进京。
可是虞枫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可是为何?为何父皇会虞阎是嫡长子,性格温顺有礼,一直深受先皇喜爱,许多人都默认他会成为储君。
还记得先皇去世前一年,他突然对你关注了许多吗?邹济宇问。
虞枫回忆了下:是的,那时候我在诗会上夺魁,父皇龙颜大悦,此后便常常唤我到御前,亲自过问功课,还他停了下,还教我看奏折。
并非单单是你的才学引起了先皇的关注。那时虞琼还未出生,先皇一共就只有你和虞阎两个儿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很聪明?邹济宇道,父亲跟我说过,先皇偶然发现虞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良无害,反而暴戾残忍,不适合当一国之君。其实原主父亲口风紧得很,没有对任何人提到过皇宫里的秘辛。
所以父皇才
他没有别的选择。他虽然称不上明君,但是对大亚国的江山无比看重,不能让她毁在自己手上。
邹济宇等了片刻,让虞枫消化这件事。
太后换了遗诏,虞枫终于平复了情绪,继续分析道,父皇刚驾崩,她怕落人口实,不敢在京中杀我,便封我到齐地,再在路途中派人追杀。
他似乎想通什么,又回头看邹济宇: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你一个侍卫的儿子也被追杀。
邹济宇点头:太后猜到先皇会和父亲说继位的事,很可能父亲亲眼看到了那道真遗诏。
她怕令尊将遗诏的事和家里人说了。
对。他又让原主父亲背了背口风不严的黑锅。
我在齐地这些年,她可没少捣乱,提防之心至今未消。
如何消得了?即使他们再怎么掩盖,一个地方繁荣昌盛了,流动的商人旅人终究会把消息传出去,民间已经流传开齐亲王的美名了。
如若此次进京,太后必定不会放过我,虞枫道,也许她还会寻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依虞阎残暴的性子,他可能直接就派禁军灭了我齐亲王府。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愤恨,仿佛已经亲眼目睹王府众人在京城中血流成河。